第一章 正妻變小妾 
將軍府,軒轅居。 
新房之中,寂靜無聲,空氣凝重。 
程玄璿身穿大紅錦緞衣裳,頭蓋柔軟絲綢喜帕,端坐床沿。紅燭冉冉,漸漸快要燃燒到盡頭。 
丑時了吧?她的夫君卻沒有進新房,連喜娘和婢女都沒有侍立在旁。可見,將來她在將軍府的日子,會很難過。 
微嘆一聲,她自己揭開了喜帕,露出一張清秀的小臉。 
突然,一聲帶著譏誚的冰冷喚聲響起,「程玄璿。」 
她一驚,抬眸向房門口看去。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在月光的陰影下,負手而站,姿態傲然。臉上的輪廓冷峻分明,劍眉星目,英氣畢露,而正緊抿的薄唇似有凜然不可侵犯之感。 
「好大的膽子,竟敢自行掀下喜帕!」冰冷的話語飽含譏誚嘲諷。 
她微愣,本以為今夜必定獨守空閨了…… 
「說話。」他再次開口,嗓音不帶一絲感情。 
「夫君……」程玄璿囁嚅喚道,心知能來新房的必是她的夫君,只是他看起來好像很難相處。 
司徒拓大步跨進門檻,逼近程玄璿,直到她面前站定,半瞇起深邃的黑眸,冷冷地道:「誰准妳叫我夫君?」 
她不禁又一愣,過了門、拜了堂,他們就是夫妻,不是嗎? 
「今後,只許叫我將軍。」冷酷無情的命令吐自他的薄唇。 
她怔忡無語,他冷厲的神情,令她有些害怕。 
「妳在質疑我的話?」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極大,毫不在乎捏疼了她。 
「我沒有。」她澀訥地小聲說,然後溫順地喚了一句:「將軍。」 
他滿意地輕哼一聲,冷不防地把她拉起來,猛然俯身擄掠她的櫻唇。 
「不要!」她驚喊。 
「妳以為我想?」輕蔑嘲弄的話語掠過她耳畔,讓她困惑而又無比不安。 
這一夜,是她的新婚之夜。沒有溫柔的舉目相對,也沒有甜蜜的夫妻情濃,只有無盡的羞辱難堪。 
熱燙的眼淚,滑落她的眼角。 
翌日清早,房內只獨剩程玄璿一人。 
婢女小琴輕輕敲門,聽到應聲後推門進來。 
「夫人,您醒了?」見程玄璿坐在梳妝檯前,小琴趕緊走過去,為她梳髮,邊道:「夫人,奴婢名叫小琴,以後夫人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奴婢。」 
程玄璿沒有回頭,只輕聲問:「是將軍派妳過來伺候的嗎?」 
小琴頓時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麼問,半晌,才吞吞吐吐回答:「是……方總管安排的……」 
程玄璿的唇邊揚起一絲苦笑。 
「夫人,奴婢先替您梳髻,然後再幫妳收拾行李。」小琴的手很巧,快速地在程玄璿頭上挽起一個精緻的髮髻。 
「收拾行李?」程玄璿微微側身,看著這個約莫只有十四五歲的丫鬟。 
「方總管交代,讓夫人搬去浮萍苑,因為將軍習慣獨住軒轅居……」話語一頓,小琴驚覺自己多嘴了。 
「嗯,那就搬吧。」程玄璿淡淡地笑,沒有任何異議。浮萍苑,多麼適合她,一朵漂泊流離無定所的浮萍…… 
「那奴婢這就替夫人收拾東西。」小琴仍帶一絲孩子氣的圓臉上露出笑容。這位新夫人,脾氣似乎挺好,應該不是會虐待下人的主子。不過,有句話她還是不敢對夫人說,夫人雖是八抬大轎迎進門的,但將軍卻只肯給她小妾的名分。 
過了一刻鐘,主僕二人正準備離開軒轅居,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站在了門口,擋住了明亮的陽光。 
「方總管。」小琴恭敬地喚道。 
那男子面容溫和儒雅,但眼神卻是極為冷淡,語氣無波地出聲道:「夫人,將軍請您去軒轅居的書房一趟。出房門右轉,大約百步之後就是書房。」他說話很有條理,但不帶絲毫私人感情。 
「好的,謝謝你方總管。」程玄璿溫言應道。 
「小琴,妳幫夫人先把東西搬去浮萍苑。」男子留下這一句話,就自顧自地揚長而去。 

※  ※  ※  ※  ※  ※  ※  ※  ※  ※  ※  ※  

百步的距離,程玄璿卻走得十分緩慢。不可否認,她有些害怕,昨夜的一切,在她心裡留下了陰影。 
但是,走得再慢,終究還是到了書房門口。 
只隔了一個長廊,書房這裡卻是花竹圍環,分外靜謐清幽。 
「將軍。」做了個深呼吸後,她輕聲敲門。 
門內沒有任何回應。 
「將軍──」以為自己音量太小,她略微提高了嗓音。 
等了片刻,仍舊是沒得到半點回應,她再次用手背輕輕敲叩著那扇門。 
「將軍,我可以進去嗎?」良久,她開始有些擔心,是不是他在裡面出了什麼事? 
雙手稍一用力,便推開了紅木雕的房門。 
這間書房很大,卻一眼就可見底,並沒有用屏風做阻隔。高高的桌案邊擺放著一張軟榻,榻上躺著一個人。 
她走近,站在軟榻旁邊。見他睡得正沉,猶豫著該不該喚醒他? 
「將軍?」她試探性地低喚。 
「吵什麼!」倏地,榻中人睜開了一雙火冒三丈的烈眸,勃然大怒地揮出手掌。 
啪!一聲,不問緣由地劈頭給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程玄璿猝不及防,瘦弱的嬌軀瞬間整個撞向牆壁。 
「唔……」她咬著下唇發出一聲悶哼。 
司徒拓此時才定睛看清楚了來人,是他讓方總管叫她的,但他昨夜幾乎沒合眼,故而躺在軟榻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府中所有人都知道將軍府有一個禁忌──在將軍睡覺時,萬萬不可吵醒他,因為他極難入眠,一旦被吵醒脾氣就會異常暴烈。可是,初進府的程玄璿並不知道。 
「痛就哭出來,別在我面前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雖看見了她白皙臉頰上的清晰紅印,他的心還是冷硬如鐵,沒有半分憐惜。 
「我沒有……」她抬手捂住臉,搖頭解釋,但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 
「我有要妳解釋嗎?」他仍然躺著沒有起身,嘴角微勾,冷聲道:「我叫妳來,是要告訴妳,從今往後,不要再踏入軒轅居一步。」 
她抿唇不語,只是輕輕點頭。他說什麼就什麼吧,在他面前根本沒有她說話的餘地。 
「我在和妳說話,誰准妳裝啞巴?」他似是存心挑剔,睥睨著她。 
「我知道了。」她低垂著頭,不敢也不想抬眼。 
他微瞇黑眸,打量著她。昨夜他只是為了完成洞房儀式,連正眼都沒有多看她一眼。今日近距離看她,才發覺她不施半點脂粉的小臉,倒是長得十分姣好素淨。 
「聽見了就滾出去。」他冷冷地開口命令。長得再美,也是個女人,凡是女人,無一不貪圖享樂,愛慕虛榮。論起這一點,程玄璿可算是其中翹楚了。就憑著雙方父母在多年前的一句玩笑話,她就硬以指腹為婚之名,登堂入室,簡直貪婪無恥! 
感受到他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危險陰冷的氣息,程玄璿半刻也不願多留,轉身就走。 
她走得很快,可還是清楚感覺到身後那道銳利森冷的目光,彷彿一根刺,刺入她的背脊,穿透心臟,令她近乎窒息。 

※  ※  ※  ※  ※  ※  ※  ※  ※  ※  ※  ※  

浮萍苑,樸實簡陋,和將軍府內的下人房幾乎無異,只是略微寬敞了些。 
小琴在心中感嘆,夫人真是非常不得將軍的青睞,連侍妾都不如。 
程玄璿看著小琴臉上露出憐憫之色,只是淡淡微笑。她自幼家逢巨變,和爹四處漂泊,相依為命,早已習慣了貧窮簡單的生活。如今爹已去世,她很認命,只求一瓦遮頭,安寧度日。 
和小琴一起整理好睡房,剛在小小的前廳坐下,準備喝杯水,就見一道頎長身影站立在門口。 
「夫人。」方儒寒開口喚道,手中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瓷碗。 
「方總管,有事嗎?」程玄璿站起,溫言問道。 
「這碗藥,請夫人喝下。」方儒寒神色冷淡,走進廳內,將手裡的碗放在木桌上。 
「我沒有生病,這是什麼藥?」她不解,疑惑地看著褐色藥湯。 
「避免懷有身孕的藥。」方儒寒直言不諱,「將軍府裡每一個侍妾在與將軍歡好之後,都必須服此湯藥,夫人亦然。」 
程玄璿一愣,臉頰卻燒紅。為遮掩羞赧,她急急端起藥碗,大口喝下,卻被燙著了喉嚨。 
「咳……咳……」她難受地捂住脖子,面頰漲得更加通紅。 
方儒寒見此情景,意外微愣,但伸出的手頓了頓,還是收了回來,只出聲道:「夫人,請趕緊喝口涼水!」 
她摸著桌沿,碰觸到茶盞,忙端起喝水,又咳了幾聲,才禮貌地回道:「謝謝方總管。」 
方儒寒不置一詞,取回已空的藥碗,微微點頭致意,就大步離開。 
「夫人,方總管來過?」小琴從內堂走出來時,正好看到方儒寒離去的背影。 
「嗯。」程玄璿輕輕頷首。這個年輕的總管看起來很冷淡,但剛才她看到他眼裡閃過一絲關切,可見他應該是面冷心熱的人。 
「七妹妹。」嬌軟的喚聲突然響起,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子嫋嫋踏進門。 
「妳是?」程玄璿疑問,誰是七妹妹? 
「七妹妹,我叫林初雲,亦是將軍的侍妾。」美豔女子不請自坐,還熱情地招呼道:「妹妹,來,坐下慢聊。」自在得彷彿身處她自己的苑中。 
「呃……為何叫我七妹妹?」程玄璿問。 
「妹妹是第七位進門的侍妾,自然就是七妹妹了。」林初雲笑得有幾分自傲,「我入門最早,妹妹若不介意,可以喚我一聲雲姐姐。」 
程玄璿錯愕,第七位?如此多?侍妾?她不是明媒正娶的將軍夫人嗎? 
「林主子,您可能弄錯了。」小琴見程玄璿怔忡,忠心護主地開口,「我家夫人雖是妾室,但與侍妾並不相同,林主子應該喚一聲夫人才是。」小琴性子耿直,既被安排到程玄璿身邊伺候,就認定了她是自己的主子。 
「主子之間說話,哪輪得到妳一個丫鬟插嘴?」林初雲美目一瞪,怒道。 
小琴不服氣,但沒有再開口。雖然侍妾不算是夫人,但她做為丫鬟也必須恭敬稱她一聲「主子」。 
「林……」程玄璿定了定神,思索著如何稱呼,半晌,乾脆省略了,「不知前來浮萍苑有何事?」 
林初雲輕哼一聲,怒氣未消,站起身,也不回話,便就拂袖而去。 
「夫人,妳看她……」 
「小琴,罷了,隨她去吧。」 
小琴鼓著腮幫子,有些氣自己的主子脾氣太好。這樣溫和的性情,在將軍府裡可是要吃虧的! 
程玄璿微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的夫君竟有六位侍妾,今日見過一位,不知其他五位又是怎樣的個性? 
午後,程玄璿坐在小庭院中昏昏欲睡。她本來以為其他的侍妾會陸續前來,故而特意等著,豈料卻一人也沒有。 
「夫人,進屋睡個午覺吧?」小琴體貼地道。 
「嗯。」程玄璿應聲,揉了揉困倦的眼睛,自石桌邊站起來。 
「喂!」 
院門口,稚聲稚氣卻不可一世的聲音傳來。 
程玄璿扭頭看去,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妳是啞巴嗎?我叫妳怎麼不回應?」小男孩雙手負在背後,俊秀白皙的臉上一副老氣橫秋的表情。 
「少爺。」小琴開口恭敬地喚道。 
「少爺?」程玄璿驚詫,這個約莫只有八九歲的小男孩難道是她夫君的兒子? 
「喂,女人,妳是我爹的第七個侍妾?」小男孩口氣不善,走近程玄璿,仰頭打量片刻,嗤道:「長得真不怎樣!」 
程玄璿不語,這個小孩和他父親倒是一樣,氣焰囂張。 
「妳怎麼又不說話了?」小男孩不耐,「妳叫什麼名字?」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她輕聲問。不知他是第幾位侍妾的孩子? 
「司徒卓文。」小男孩順口回答,說完才想起她並沒有答話,微慍道:「妳還沒說妳叫什麼!」 
「程玄璿。」 
「哼,連名字都難聽!」 
程玄璿淡笑,並未將他童稚的話放在心上。 
「我娘的名字比妳美多了!」小男孩見她一臉不以為意,故意激道。 
「你娘叫什麼名字?」程玄璿溫聲問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妳!」小男孩不屑地撇嘴,又抬頭瞪著她,警告道:「我跟妳說,妳別妄想搶奪我爹!我爹的心裡只有我娘一個人!」 
還不等程玄璿接話,小男孩就逕自跑走了。 
「小琴,他的娘親是誰?」程玄璿回頭詢問身後侍立的丫鬟。 
小琴一臉為難,良久,才囁嚅道:「夫人,小琴也不知道。」將軍曾下令,不許下人私下討論此事,她不敢多嘴。 
見小琴怯怯的樣子,程玄璿也不再追問。 
罷了,她就安分地待在浮萍苑平淡度日吧。不惹事端,也希望麻煩別找上門來。 


第二章 殘暴的懲罰 
程玄璿躺在床鋪上輾轉許久,還是無法入眠。 
無聲地嘆了口氣,她爬起來,披上外衫,走出房外。 
天空中,明月如此皎潔,但她的心卻混沌不清。即使白日裡她表現得淡然,但卻瞞不了自己,她的內心其實惶恐忐忑。 
將軍府似乎很複雜,她是不是做錯了?她是否不該聽從爹的遺願?爹希望她有良人呵護照顧她一生,但她卻自此踏上了一條坎坷難行的路。 
出神地想著,不知不覺已走出了浮萍苑。 
「拓,你既已娶了夫人,就該好好待她。怎能將她攆至浮萍苑?」 
「洛兒,妳別多心,她只是一個小妾,無關重要。」 
程玄璿愣在假山旁,她怎麼走到了花園? 
那細聲軟語的女聲又響起,「可是,浮萍苑原本是讓歌伶藝妓暫住之所……」 
「洛兒,妳身子孱弱,就別再掛心這些瑣事了。」男子清冷的嗓音卻蘊含絲絲柔情。 
程玄璿屏住呼吸。她認出那道男聲就是她的夫君──司徒拓。 
難以想像,那樣冷酷的人,竟也有這般溫柔的口吻。 
更難堪的是,原來他只把她當作一個伶妓…… 
「什麼人?出來!」 
厲色暴喝倏然響起,程玄璿頓時一驚!只覺眼前一暗,微亮的月光被一個高大的身軀遮擋住,她下意識地後退,背脊緊貼在寒峭的假山上。 
「妳在竊聽我和洛兒說話?」司徒拓的黑眸半瞇,銳利的眸光帶著森森冷意。 
「我……我只是路過……」她諾諾開口,卻詞不達意。 
「路過?三更半夜妳路過花園?」司徒拓嘲弄地勾唇,冷冷道:「好個程玄璿!進了我司徒家的門,還想玩弄心機!」 
「我沒有……」她搖頭,輕聲解釋,「我只是睡不著,出來走走。」 
他冷哼,全然不信,大手忽地向她一伸,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我警告妳,妳最好給我安分守己,否則別怪我無情!」大掌略一用力,她的臉立刻漲紅。 
胸腔內的空氣逐漸減少,程玄璿難受地望著他,喉嚨裡只能發出幾個斷續的音,「放……手……」 
他冷峻的臉龐絲毫沒有動容,手掌再加重一分力氣,話語冰寒如刀,「如果妳存有一絲傷害洛兒的心,我會叫妳生不如死!」 
「我……沒……」她的雙眼痛苦地閉起來,已然無法把話說清楚。 
「滾!」他猛地鬆手,厲喝一聲。 
「咳咳咳!」她劇烈地咳嗽,雙手捂著脖子。她絕對相信,他說到做到,她的命,在他眼裡比螻蟻還卑微! 
「拓,我先回落情苑了。」那個女子並沒有從假山另一邊走過來,只輕柔地嘆息,「你的脾氣還是這般暴烈。」 
「我送妳回去。」司徒拓看都不看咳得厲害的程玄璿一眼,自顧自地繞到假山那一側。 
偌大的花園,一下子寂靜下來。 
程玄璿又咳了幾聲,才遲緩地舉步。她的脖頸發麻地疼痛著,怕是已被掐出紅腫勒痕了吧? 
慢慢走了幾步,發現自己竟不認得回浮萍苑的路。 
茫然地環顧四周,三條分岔的石子小徑,她該往哪裡走? 
「夫人,回浮萍苑請走這邊。」一道淡淡的溫潤嗓音冷不防地響起。 
「方總管?」她向右側看去,一襲儒雅青衫的男子佇立在月光之下。 
方儒寒輕輕頷首,站立不動,似在等她走過來。 
「謝謝方總管,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走向他,低垂著眼眸。他一定看到剛才那一幕了吧?難堪的一幕…… 
「夜黑,路難辯,我送夫人到苑門口。」他的唇角不易察覺地微微揚起。她明明不認得路,卻硬要死撐,實在太過倔強。 
「嗯。」她低著頭,沒有抬起來。 
他不再多言,率先跨步前行。聽到身後輕輕的腳步聲,知道她跟在身後,便就繼續往前。 
走了一刻鐘,他停下腳步,溫聲道:「夫人,到了。」 
「到了?」她抬眼,果然已到門口,欠身道謝,「有勞方總管了。」 
「夜已深,祝夫人好眠。」語畢,他沒有絲毫停留,轉身離開。心知她今夜必定難以好眠,但卻也不是他該管的事。嫁入將軍府,她的前路怕是註定艱辛了…… 
夜空下,若有似無的一聲嘆息飄蕩風中。 

※  ※  ※  ※  ※  ※  ※  ※  ※  ※  ※  ※  

「夫人,您的脖子……」清早,小琴正為程玄璿梳頭盤髻,瞥見她頸項紅腫了一圈,不禁驚詫低呼。 
「不礙事。」程玄璿沒有多做解釋。 
小琴也不敢多問,夫人的脾氣雖好,但主子的事終究不是丫鬟該過問的。 
「小琴,我想問妳一件事。」待小琴梳完髮髻,程玄璿轉頭,輕問:「夫君的眾妾室之中,可有一位叫做洛兒的?」 
「洛兒姑娘不是將軍的侍妾。」小琴搖頭,白嫩的圓臉上有抹不解之色,「夫人,您怎麼知道洛兒姑娘?」 
「姑娘?她是府裡的客人?」程玄璿微微蹙眉,昨夜夫君和那個女子之間親昵的氣氛,猶勝夫妻。 
「也不能這麼說。」小琴想了想,回道:「洛兒姑娘住在將軍府已經三年了,聽說當初是將軍從戰場上將她帶回的。」 
「戰場……」程玄璿低喃。沒想到女子也可上戰場。 
「具體的來龍去脈,奴婢也不清楚。」 
「小琴,我可需要每日去向將軍請安?」奈何她一點也不知將軍府的規矩,只能詢問丫鬟。 
「方總管說過,夫人只要待在浮萍苑即可。」小琴回道。 
「嗯。」程玄璿輕應。如此也好,她並不想面對那個冷酷的男子。 
因為昨夜的一場意外,她不敢再輕易踏出浮萍苑,卻又無所事事,便取出針線坐於庭院中刺繡。 
「喲!這位就是姐姐了吧?可真賢慧!」院門口,一道嬌聲傳來。 
停下手中的動作,程玄璿抬頭看去,只見前來的女子身穿一襲紫色儒裙,面容精緻,唇若花瓣,嬌豔欲滴。 
「妳是?」程玄璿禮貌地站起。 
「紫絳給姐姐請安了。」微微欠身,似是禮數周全,但她在程玄璿進門的第三天才來請安,顯然是存心而為。 
「妳好。」程玄璿淡淡頷首。 
「姐姐,雲姐姐和其他妹妹可來過了?」紫絳盈盈淺笑,美眸一掃,視線定在程玄璿脖間的勒痕上。 
程玄璿只是輕輕地點頭,沒有多話。按她話裡的稱謂,昨日來的林初雲是第一位侍妾,而這個紫絳則是第二位。 
「姐姐,不知妳去見過洛兒姑娘沒有?」紫絳似不經意地問。 
「為何要去見洛兒姑娘?」程玄璿不明白她的意思。 
「姐姐剛進門,也許還不知曉。」紫絳的柳眉憂傷地擰起,微嘆口氣,道:「將軍府中,大家都知道夫君最寵愛洛兒姑娘。所以,凡有侍妾進門,都會去一趟落情苑,同洛兒姑娘問聲好,以示善意。」 
可昨夜……程玄璿不語。 
「紫絳也知道要姐姐這麼做,是難為姐姐了。畢竟姐姐是八抬大轎迎進門的,而洛兒姑娘無名無份……」話語猶豫地頓了頓,紫絳微微一笑,又道:「姐姐和我們的身份不同,也許不需要這樣做。」 
程玄璿依舊沉默,眉心卻是微皺。她有何身份可言?一介孤女,無寵無愛,自然是毫無地位。 
「不擾姐姐刺繡了,紫絳就先回去了。」旋身離開之前,她有意無意地留下一句,「如果姐姐要去落情苑,出門右轉,經過花園,再過左側長廊,便就到了。」 
踏著輕盈的腳步,紫絳離去,她的唇角餘留一絲嬌美笑容。 
躊躇片刻,程玄璿還是出了浮萍苑。 
她無意討好別人,但也不想樹敵。昨夜窺聽,雖是無心,但也是她的不對。去道個歉吧,以免往後徒增麻煩。 
照著紫絳所說的路線,她很順利地走到落情苑門口。 
苑門未關,她直接走了進去,口中略微揚聲:「請問洛兒姑娘在嗎?」 
無人應答,她走過偌大的庭院,到了一座閣樓前。毋庸置疑,夫君確實極為疼愛這位洛兒姑娘。落情苑不僅占地寬廣,而且一樹一木都是有人在細心打理。 
「請問洛兒姑娘在嗎?」輕輕叩門,再次問道。 
「進來。」細細軟軟的應聲響起,程玄璿認得是昨夜那個女子的聲音。 
推門踏入閣樓,一個身形纖弱的女子背對她站於側窗邊,似乎在欣賞窗外的景色。 
「洛兒姑娘?」程玄璿不由得放輕了音量,這道身影看起來似乎瘦弱得不堪風吹。 
「是妳。」女子沒有回頭,溫軟的嗓音卻很冷淡。 
「昨夜……」程玄璿有些窘然,低聲道:「對不起,我並非故意偷聽。」 
「罷了,事已過去。」女子似乎不願意多談,只道:「夫人,妳的心意我已收到,請回吧。」 
程玄璿覺得有些困惑,但也識趣,轉身輕輕地走出閣樓。 
一趟誠意的拜訪,寥寥數句對話便就結束。但這樣一件小事,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傍晚,林初雲和紫絳相攜來到浮萍苑。 
「姐姐,我讓下人燉了一盅雞湯,特意端過來給姐姐嚐嚐。」紫絳笑靨如花,態度親切。 
「謝謝,妳有心了。」程玄璿輕應,但並沒有動桌上的盅罐。 
林初雲的臉色微有不耐,自進了浮萍苑,她就沒有出過聲。她一向心高氣傲,從不把將軍府裡其他的侍妾放在眼裡,如今無端多了一個「夫人」,怎不叫她氣結!如果不是紫絳說今晚有好戲可看,她根本不會來。 
「姐姐,妳今日去見過洛兒姑娘了嗎?」紫絳盈盈淺笑,寒暄著。 
「嗯。」程玄璿點頭。算是見到了吧,雖然沒有看到她的容貌。 
「姐姐覺得洛兒姑娘為人如何?」 
「接觸不多,我不太清楚。」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氣氛雖不熱絡,倒也沒有冷場。 
閒談了一會兒,紫絳側頭瞥向屋外的院門,忽然站了起來,對程玄璿道:「姐姐,時間也不早了,紫絳就不妨礙姐姐用晚膳了。」 
程玄璿正要接話,突地院門口一聲厲喝陡然響起! 
「程玄璿!」 
心中一顫,程玄璿轉頭看去。滿臉陰鷙的司徒拓正大步走來,他似乎怒極,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凌厲氣息。 
「將軍。」紫絳和林初雲皆欠身一禮,然後非常識趣地站在一旁。 
司徒拓完全不理會她們,一個箭步站在了程玄璿面前,銳利黑眸直勾勾地盯著她。 
「夫……將軍。」程玄璿輕輕地喚道,下意識地往後退。 
「賤人!」如雷般暴烈的大喝,令在場的每個人都不禁打了一個顫慄。 
「我……」程玄璿震驚而詫異,他為什麼…… 
還未容她想明白,迎面一個耳光甩來!只聽清晰的巴掌聲響,程玄璿整個人僵住無法動彈,白皙的小臉剎時沒了血色。 
「妳這個賤人!我昨夜警告過妳什麼,妳這麼快就忘記了?」他高大的身軀挾著不可遏止的怒氣,凶狠地瞪著呆愣原地的程玄璿。 
「我沒有……」程玄璿用力地搖頭,一手捂著發麻的臉頰,茫然而又難堪,她做錯什麼了? 
「沒有?」他的黑眸冷冷瞇起,大手倏地一揮,將桌上盛著雞湯的白底青花瓷盅一掃落地。 
滿室令人心驚的巨響,連紫絳都不由得地嚇了一跳。沒想到效果比她預想的還要好,她本以為將軍只是會生氣程玄璿擅入落情苑而已。看來,似乎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我到底做錯什麼了?」程玄璿低垂著頭,咬牙忍住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低低地問。 
「誰允許妳去落情苑的?」他的嗓音冰寒似刀刃,步步逼近她,「妳和洛兒說了什麼?妳這個賤人!妳明知道洛兒身子弱,經不起刺激,現在害她昏迷,妳可滿意了?」 
「我沒有害她……」程玄璿驚慌地再往後退。她真的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 
她的否認,卻引發司徒拓更大的怒氣。該死的女人,一入門就興風作浪! 
他的大手猛地一伸,抓住驚慌無措的程玄璿,將她按躺在圓桌上,高大的身軀壓住她,薄唇中吐出可怕的話語,「妳費盡心機,不就是要我注意妳?好!我就讓妳得償所願!」 
「不!」程玄璿心中一震,對上他陰鷙無情的眼眸,背脊頓時涼透。眾目睽睽之下,他難道要…… 
「妳有什麼資格說不?」他冷冷地勾唇,手掌略一用力,她身上的衣裳立刻就被他撕開了大片。 
「放開我!」她奮力地掙扎,但所有的抵抗對盛怒中的他來說,只不過是螳臂擋車。 
「何必口是心非?妳要的不就是我的寵幸?」他俯頭,盯著她的眼睛,語氣凜冽而陰沉,「妳敢招惹洛兒,就要有膽子承受我的怒氣!」 
恐懼的感覺,讓程玄璿瘦弱的身子不斷顫抖,眼淚再也忍不住,嘩啦啦滾落,她哽咽地哀求:「不要!不要在這裡!求求你,將軍!我求你!」話到最後,已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叫喊。 
一旁的林初雲和紫絳面面相覷,也有幾分不知所措。 
這時,端著晚膳的丫鬟小琴正踏入廳堂,看到眼前場景,她也徹底愣住了。片刻,才回過神來,急喊:「夫人!」 
「滾!」司徒拓頭也不回,手掌一揚,蘊著內力向廳堂門口襲去。 
瞬間,小琴就被震飛了出去,摔在了臺階上,額頭流下了汩汩鮮血。 
「你……你……」程玄璿萬分驚恐,這個人簡直沒有人性! 
司徒拓看著她如受驚小獸般的大眼睛,箝制著她的手有一刻的猶豫,但下一瞬又想起洛兒慘白虛弱的模樣,猛烈的怒火無法抑制地再次熊熊燃起! 
手下動作不再停頓,毫不憐惜。 
在場的另兩人見狀不約而同地倒抽了一口氣! 
將軍……是真的要這樣做? 
林初雲雖然並不喜歡程玄璿,但同為女子,她終究有一絲不忍。伸手扯了扯旁邊紫絳的衣襬,示意她一起悄悄離開。 
「不准走!」司徒拓殘忍的嗓音驟然響起,制止了林初雲和紫絳的腳步,「妳們都給我看著!誰敢傷害洛兒,下場會比程玄璿更慘百倍!」 
衣不蔽體……春光畢露…… 
「司徒拓!你不是人!是禽獸!」程玄璿死命地掙扎,雙腿亂踢,長髮凌亂。她恨!恨自己的無力反抗!恨他的殘暴冷血! 
除了小琴昏厥過去之外,林初雲和紫絳都尷尬地怔然站著,垂下了眼簾。 
程玄璿淒厲無助的喊聲,迴蕩整個廳堂…… 
她不知道這可恥羞辱的一切到底進行了多久,她只覺得心已經痛得麻痹了。她什麼都沒臉去想,也什麼都不要去想了。 
他還在繼續他暴戾的「懲罰」,但已經與她無關了,她不要了,她不要這具受辱的軀體…… 
「將軍!她……她好像咬舌了……」不知是誰拔尖了嗓門驚叫。 
司徒拓一僵,瞪著身下衣衫不整的程玄璿,她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微笑,鮮血正從她嘴角不斷流出,染紅了毫無血色的唇。 


第三章 神祕將軍府 
程玄璿躺在床上,雙眼睜著,卻毫無焦距,眼神空洞,臉色慘白如紙。 
「夫人,吃藥了。」小琴小心地扶起程玄璿,將湯藥一小匙一小匙地餵進她嘴裡。 
但是,湯藥入到她口中,卻落了一大半在雪白的衣衫上。黑漆漆的藥汁滲進白衫,顯得十分刺目。 
小琴忍著淚,哽咽地道:「夫人,藥吃下去,身子才會復元啊!求求妳,嘴兒張大些,將這碗湯藥喝下去吧!」 
程玄璿的眼神渙散,對外界任何聲音都沒有反應。 
這幾天小琴拼命哄她張口,要她喝下湯藥,奈何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就算硬將湯藥灌進去,也全數從嘴角流出,沾了她一身。 
「夫人……」小琴忍不住低聲啜泣。 
那天將軍打暈了她,她不怨,她只是個卑微的丫鬟。但夫人……雖然她昏厥過去沒有看見當時的事,但事後見夫人的衣裳凌亂不堪,也足以叫她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外堂,一道溫潤的嗓音傳來,「小琴。」 
「方總管!」小琴急跑出去,邊擦淚邊說:「夫人的情況很糟,她還是不肯吃藥!」 
方儒寒輕嘆一聲,道:「大夫已經把情形和我說了。」 
雖然不便親自進房去看,但大夫說得很清楚,程玄璿的舌頭並沒有大礙,但卻終日沉默不語,目光渙散,極為憔悴。 
本來她還會流淚,可上次將軍餵她吃藥不成,暴怒之下,硬灌下去,結果她就變得完全不吭聲了。 
「方總管,該怎麼辦?再這樣不吃不喝下去,夫人的身子會撐不住的!」小琴一想到夫人每日只能勉強吃下幾口清粥,眼眶不禁又紅了。 
「妳把這玉瓶裡面的藥丸餵夫人服下,每日一顆。」方儒寒遞出右手裡的一只小玉瓶。 
這是他方家祖傳的凝露丸,具有補血養氣的良效。事出無奈,他才拿出來。 
「是!小琴馬上就去。」小琴接過玉瓶,也顧不得多問,趕緊返身回內堂。 
本是那樣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卻被將軍蹂躪成這樣! 
方儒寒望向被竹簾隔住的內室,又是一聲低嘆,默默離去。 

※  ※  ※  ※  ※  ※  ※  ※  ※  ※  ※  ※  

正午,小琴去廚房端粥,一個小男孩探頭探腦地走進浮萍苑。 
「喂!有沒有人?」他揚聲喊著。 
他聽下人說,前幾天爹對這個新進門的女人大發雷霆,而導致這女人到現在還臥病不起。他按捺不住好奇,就偷偷跑來了。 
「怎麼一個人都沒有?」他喃喃地自言自語,走進廳堂瞧了瞧,就逕自掀開竹簾走入了內室。 
程玄璿靠坐床頭,一動不動,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眸似蒙了一層灰塵。 
「喂,聽說妳病了?」小男孩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才慢慢走近床邊。 
程玄璿的眼皮抖動了一下,目光轉移到小男孩的臉上,但依然沒有開口。 
「妳怎麼不說話?」小男孩覷著她,不解地問,「妳生了什麼病?為什麼被我爹罵了一頓妳就生病了?」 
程玄璿的身子一僵,那惡魔般殘暴的男子……她痛苦地閉上眼,不敢回憶。 
「生病是很難受的。」小男孩看她閉目,好似很理解地點了點頭,「以前我娘生病的時候,也像妳這樣,不愛說話,整日愁眉苦臉。」 
「你娘是誰?」程玄璿緩緩睜眼,太久沒有出過聲的嗓子低沉嘶啞。 
「我為什麼要告訴妳?」小男孩高傲地抬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程玄璿不再出聲,是那個叫洛兒的姑娘吧?一切都因她而起,該怪她嗎?不,是她自己選擇嫁入將軍府,活該她受這些罪! 
她自暴自棄地再次閉眼。 
「喂,妳別這樣,最多我告訴妳就是了。」小男孩見她似乎很痛苦,不由得有點心軟。 
她不動不言,彷彿睡著了一般。 
「其實我娘已經去世了……」小男孩的聲音變得落寞,俊秀的小臉浮現黯然的神色,「爹不讓我去娘以前住的芙蓉苑,也不讓我提起我娘。」 
童稚的嗓音帶著低落和感傷,傳入程玄璿的耳裡。她的心隱隱抽痛。原來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這將軍府裡似乎沒有幸福…… 
「妳會不會像我娘一樣,生病了就再也不會好了?」小男孩突然有些緊張,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又趕緊縮了回來,「妳的臉好冰!妳要乖乖吃藥,別天天賴在床上了。」 
一股淡淡的暖流淌過心尖,程玄璿睜開眼睛,低啞地開口:「你想你娘嗎?」 
「想。」小男孩誠實地點頭,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麼,高興地輕喊起來,「不如我讓妳做我的乾娘吧!只要妳別再生病,好好的,我就讓妳當我的乾娘。」 
他說得好像恩賜似的,但程玄璿卻微微扯動了嘴角。 
「妳笑了!那妳就是同意了?」小男孩伸手握住她露於被子外冰涼的手,認真地道:「拉鉤!只要妳好起來,別再這樣躺在床上,我就讓妳當我的乾娘。」 
「嗯。」很輕很輕的一聲應許,小男孩卻沒有忽略,小臉上綻開開心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他很怕這個女人會像娘一樣,躺著躺著就再也不會起來了。 
「好了,從今天開始,妳要按時吃藥、用膳、睡覺。」他煞有其事地交代,「我明天再來看妳,如果妳不乖,我就不認妳做娘了。」 
看著小男孩咚咚咚地跑出房外,程玄璿的唇角有一絲極淺的弧度。 

※  ※  ※  ※  ※  ※  ※  ※  ※  ※  ※  ※  

三月天,草長鶯飛,日暖花香。 
但是,浮萍苑中,卻絲毫沒有明媚的春日氣息,只有濃重的沉寂。 
「夫人,再喝一些粥吧?」小琴扶著程玄璿下床,讓她坐在桌邊,輕聲勸著,「您一天才吃一碗粥,身子會吃不消的。」 
程玄璿只是淡淡搖頭,沒有開口。 
小琴有些難過地看著程玄璿。這幾日,夫人的身體是康復了些,但卻沉默寡言,清秀的臉上也總是沒有表情,似乎心如死灰了。將軍也沒有來看過夫人,除了方總管和小少爺外,其他人全都對夫人不聞不問。 
「乾娘,妳又不乖了!」房外,站著一個滿臉不高興的小男孩。 
「卓文。」程玄璿輕輕地喚道,唇邊綻開一絲很淺的笑容。 
「乾娘,妳這麼瘦還不肯好好吃飯,卓文要生氣了!」小男孩雙手負於背後,老氣橫秋地走進來。 
小琴趁機再勸道:「夫人,您就聽少爺的話,再吃一點吧?」 
「嗯。」程玄璿輕點了一下頭。她喜歡看到卓文可愛的笑臉,這是她在將軍府裡唯一能感受到的一點點溫暖。 
「乾娘,我陪妳一起吃。」小男孩滿意地露出笑容,在桌邊坐下。 
「卓文,你每日來浮萍苑,可會影響你的課業?」程玄璿溫聲問。 
「不會,夫子教的我都記得很牢,不用溫習。」小男孩得意地抬高下巴,「夫子說,我比其他人都學得快!」 
程玄璿淺淺微笑,低頭喝粥。 
「卓文,你怎會在這裡?」房門口驟然響起一道男性嗓音。 
程玄璿沒有抬頭,但卻渾身一顫!是他!那個可怕的殘暴男子! 
「爹。」小男孩站起來,低著頭慢騰騰地走過去。 
「卓文,你還沒有回答我。」司徒拓皺起兩道濃眉,面色不悅。 
「爹,我只是來看看乾娘。」小男孩囁嚅地答道,顯然他對司徒拓十分敬畏。 
「乾娘?」銳利的目光射向低垂著眼眸的程玄璿,司徒拓沒有多問,而是直接道:「以後不許再來浮萍苑。」 
「可是……」小男孩想要抗議,卻立刻就被打斷。 
「沒有可是。」司徒拓的語氣霸道,毫無商量的餘地,「回你的文軒苑,以後不准再來這裡。」 
「是,爹。」小男孩不敢再討價還價,垂頭喪氣地離開。 
房內忽然寂靜了下來,程玄璿握著匙勺的手不自覺地愈發用力,手心冒出一層薄汗。 
「出去。」又是一道冷漠的命令。 
小琴擔憂地看了看程玄璿,才遲疑地應道:「是,將軍。」 
聽到小琴走出房門的腳步聲,程玄璿更加緊張,整顆心緊緊地揪了起來。他來做什麼?他又要責罰她做錯什麼事了嗎? 
「程玄璿。」每一次,他都是連名帶姓地叫她。 
「將軍。」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張冷若冰霜的俊臉。 
「聽方總管說,妳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他微微勾唇,卻勾勒出一抹譏誚之意。 
「嗯。」她很輕地頷首。 
「好,很好!」他突然笑起來,可笑聲卻沒有半點暖意。 
她有些無措地看著他,毫無預警的,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冷冷道:「妳的身子康復了,洛兒卻快死了。這樣的結果,妳可滿意?」 
「我……」那個洛兒到底生了什麼病,她根本不知道。 
「裝無辜、裝可憐,是妳最拿手的把戲吧?」他嘲諷地盯著她,捏住她的手略一使力,她小巧的下巴即刻浮現一道紅痕。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害她之心。」她沒有喊痛,只是誠懇地解釋,「那天我去找她,是為了向她道歉,那夜我無意聽了你們的對話。」 
「巧言令色!」他黑眸瞬間變泠,收回手,口氣凌厲逼人,「雖然洛兒不肯說半句關於妳的壞話,但她的丫鬟親眼看見在妳走後,洛兒馬上就昏厥了過去!」 
「我真的沒有做過什麼!」百口莫辯,就是如此了吧? 
「我最憎惡不知反省的女人!」他一把箝住她纖細的臂膀,用力得彷佛要將她捏碎般。 
痛……她咬牙忍住,語調困難地反駁:「我沒有……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過……」 
他可以冤枉她,但是她不會被他屈打成招! 
「妳最好乞求上蒼保佑洛兒平安無事!」對於她的話,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冷薄的唇中吐出殘忍的威脅,「如果洛兒死了,我要妳陪葬!」 
她難堪地閉上眼睛,隨便他吧,在他眼裡她只是賤命一條! 
司徒拓離開之後,程玄璿怔忡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這就是她的命嗎?這就是她的未來嗎?一個對她冷血無情的夫君,一座偌大冰冷的將軍府,這就是她以後生活的全部? 
「夫人?」小琴擔憂地輕喚。夫人又露出這樣的表情了,她的臉上似乎寫著生無可戀的絕望! 
聽到聲音,程玄璿愣愣地轉過頭,眼眸卻空洞無神。 
「夫人,您還好嗎?」小琴不放心地輕碰她的肩。 
程玄璿似慢慢地緩過神來,輕輕地道:「我沒事,妳不用擔心。」 
「夫人,如果您有什麼事要奴婢做,奴婢一定會全力以赴幫助夫人。」義氣的話脫口而出,說完才想起自己只是一個丫鬟,又哪來的能力幫夫人呢? 
「謝謝妳,小琴。」看著小丫鬟單純誠摯的目光,程玄璿輕輕地扯動了一下嘴角,溫聲道:「妳幫我請方總管來一趟吧。」 
「是,奴婢這就去!」小琴用力地點頭,小跑著出了房外。 
一炷香的時間,方儒寒就來到了浮萍苑。 
「小琴,去為方總管沏壺茶。」在外堂的桌邊坐定,程玄璿禮貌地向方儒寒點頭致意,「方總管,請坐。」 
「夫人不必客氣,若有事直接吩咐便可。」方儒寒的語氣溫和,但神情是一貫的冷淡。 
等到小琴退下,程玄璿才又開口:「方總管,我想請問你一件事。」 
「夫人請說。」 
「府中的那位洛兒姑娘,到底患了什麼疾病?」無法否認,她有一絲不甘。那位洛兒姑娘分明就是身子孱弱之人,為什麼她病倒了,卻硬要怪在她頭上? 
方儒寒淡淡瞥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三年前,閔城戰役,將軍不慎中了叛徒的抹毒暗器,洛兒姑娘為將軍把毒血吸出,之後她體內的餘毒就一直未能清盡。所以,長期以來,洛兒姑娘的身子都不太好。」 
「為何女兒家可以上戰場?」程玄璿不解。 
「夫人,恕我多嘴,其實夫人不應打探洛兒姑娘的事。」方儒寒深邃的眼眸似乎能夠看透人心,她是心難平吧? 
程玄璿頓時一愣,她確實不該再惹事端,知道那麼多又有何用?還能改變什麼? 
「夫人,另有一件事,也許妳應該知道。」方儒寒的口氣很淡,似是隨口一提,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次他多事了。 
「什麼事?請方總管告知。」 
「其實將軍和夫人的娘家,曾有一些淵源。」說是淵源,不如說仇恨更貼切。 
「嗯?」程玄璿抬眸看著他,有幾分疑惑。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當時夫人可能才二三歲。」方儒寒回望著她,緩緩道:「那時,將軍十歲,家境貧寒,而程家正值鼎盛之期。那年將軍的雙親不幸病逝,於是將軍去程府請求程老爺看在世交的情誼上,為他父母斂葬。」 
「後來呢?」 
「程老爺斷然拒絕,並且把年幼的將軍趕了出去。」話到這裡,方儒寒便停了下來,沒有多做評論。 
「我爹竟然這麼做!?」程玄璿吃驚地喃道。 
原來,曾有這樣一段往事,難怪一開始司徒拓就對她沒有一絲好感。 
「夫人,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辭了。」方儒寒站起身,不欲多留。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希望她能有所領悟,知道如何才能讓自己以後的日子好過一些。 
「謝謝你,方總管。」程玄璿也站起,目送他。他的好意,她能夠感受到。 
也許,下堂求去,才是她應該選擇的路…… 
傍晚,清風微涼。 
程玄璿坐在房中埋頭刺繡,極為專注。 
「夫人,您先歇會兒吧,該用晚膳了。」小琴在一旁輕聲道。 
程玄璿抬頭,清秀的小臉上有一抹認真之色,「小琴,妳可知道城中哪間繡坊願意接收外來的繡件?」 
「錦繡坊。」小琴答道,接著困惑地問:「夫人問這個做什麼?」 
「小琴,妳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程玄璿握住她的手,目光中帶著懇求。 
「夫人千萬別這麼說,您有什麼事直接吩咐奴婢便是。」小琴不好意思地抽回手。 
「我想繡一些絹帕賣給繡坊。」她要攢錢,這樣等她離開將軍府,就不會餓死街頭了。 
「嗯,奴婢明日就去替夫人問問。」小琴只以為夫人是擔心自己老來無依,所以想存一點私房錢。 
微微露出一絲淺笑,程玄璿又低首,繼續刺繡。 
她必須抓緊時間,只要等到那個洛兒姑娘的病況好轉一點,她就去求司徒拓將她休了。 

※  ※  ※  ※  ※  ※  ※  ※  ※  ※  ※  ※  

清晨,微亮的縷縷光線從窗格子透射入房內。 
轉動著發酸的脖子,程玄璿放下手中的繡品,輕輕地吁出一口氣。 
「夫人?」聽到聲響,趴在桌沿睡著的小琴惺忪地睜眼,看向窗外,不禁吃驚,「天亮了?夫人您趕了一整夜的工?」 
「嗯。」程玄璿掩嘴秀氣地打了一個呵欠,眉心凝著一抹倦意。前日已經賣出一條絹帕了,照此速度,很快她就能存夠離開京城的路費。 
「夫人,快上床歇息吧,您每夜這樣熬著,只怕身子要撐不住的。」小琴站起來,走到床邊鋪好被子。 
「小琴,妳也去睡會兒吧,以後夜裡別再陪著我了。」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程玄璿溫聲說道。 
叩──叩── 
外堂忽然傳來敲門的聲音,在這靜謐的清早聽來分外清晰。 
「夫人,奴婢去開門。」小琴邊道邊揚聲應門,「請問是哪位?」 
「姐姐醒了嗎?我是紫絳。」外面一道嬌脆的女聲響起。 
程玄璿下意識地收藏好繡件,才端坐在桌旁。 
須臾,一臉淺淺笑容的紫絳走進屋,「姐姐,妳已經起來了?紫絳還怕來得太早,擾了姐姐好夢。」 
「有事嗎?」程玄璿的語氣很淡。上次去落情苑拜訪洛兒姑娘的事,就是被紫絳所引導,她多多少少是存了幾分心思的吧? 
「姐姐,上次的事,紫絳真是好心做壞事,反而害得姐姐……」紫絳斂了臉上的笑意,低嘆口氣,懇切地道:「姐姐,對不起。」 
「罷了,事已至此,也不必再回溯什麼了。」程玄璿抬眸看著她,再次問道:「這樣早,可有事?」 
「姐姐,妳可能還不知道,昨夜洛兒姑娘咳血了。」紫絳的神色變得凝重,美眸低垂,輕聲道:「紫絳是擔心將軍又要怪罪姐姐,所以一大早便來給姐姐報個信。」 
程玄璿蹙眉,難道那個洛兒姑娘的病情一有變化,就要來怪她嗎? 
「姐姐……」紫絳見她沉默,伸手去握她的手,語帶擔憂地道:「將軍查出洛兒姑娘的膳食裡摻雜了一種藥,所以才使得洛兒姑娘的情況越來越糟。」 
「藥?什麼藥?」程玄璿驚詫,莫非有人下毒? 
紫絳搖頭,皺著柳眉道:「詳細的情形,我也不太清楚。聽下人說,將軍昨兒在落情苑守了一夜,洛兒姑娘似乎快不行了。」 
「將軍該不會認為是我下的藥吧?」程玄璿低聲問。她的背脊隱約升騰起一股涼意,那個蠻不講理的男人,恐怕真的會把莫須有的罪名冠在她頭上! 
「紫絳就是擔心這件事。」話語頓了頓,紫絳轉而安慰道:「不過,也許是紫絳多慮了。時辰尚早,姐姐再歇會兒吧,紫絳就先回去了。」 
程玄璿緊抿著唇,沒有接話,只是頷首看著她離去。 
不知是否她過於敏感,她的眼皮開始跳個不停,心裡有股寒氣汩汩流淌。 
在床榻上躺了一個時辰,卻始終無法入眠,她便乾脆爬了起來。 
走到庭院裡曬太陽,但是渾身的無端寒意還是褪不去。她不由幽幽地嘆氣,她已成了驚弓之鳥,害怕災禍會從天而降。 
「夫人。」院門口,一道溫潤的嗓音淡淡響起。 
「方總管?」程玄璿轉頭看去,一襲儒雅青衫的男子佇立在明朗的陽光下。 
「夫人,妳的臉色不是很好。」方儒寒沒有走進來,只是站在院門邊。 
「大概是昨夜睡得不好的緣故,不礙事的。」她侷促地笑了笑,她如何能說其實是因為心中恐慌忐忑之故呢? 
「上次的凝露丸,夫人服完了嗎?」他的語氣溫和,如同春風暖暖吹拂。 
「服完了,謝謝方總管。我聽小琴說,凝露丸是方總管特意送過來的。」她微微一笑,今日的他似乎少了一分平時的冷淡,多了幾分人情味。 
方儒寒點了點頭,踏過門檻,走進庭院,遞上手中的小瓷瓶,「夫人的氣色不佳,這瓶凝露丸就留在身邊備用吧。」 
「謝謝。」程玄璿伸手接過,再次道謝。她並不知道,凝露丸極其珍貴,方儒寒從不輕易送人。 
「那麼我就不打擾夫人了。」看了她一眼,方儒寒便轉身離開。 
他走得很快,片刻就不見了身影。站在原地的程玄璿,聽不到他憐憫的嘆聲。 


第四章 誰栽贓嫁禍 
夜幕低垂,一勾殘月高掛夜空。 
程玄璿的心裡不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準備早些歇下,豈料院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嘈雜聲。 
「給我搜!」 
「是,將軍!」 
頃刻,就見幾個壯碩的家丁一擁而入,連招呼也不打就進到內堂翻箱倒櫃。 
程玄璿定定地站在角落,心中知道那個男人很快就會進來。她忽然不覺得害怕了,事到臨頭,再怕也無用。 
只聽竹簾刷地被掀開,緊隨著重重的腳步聲。 
「搜到沒有?」司徒拓厲聲問著眾家丁,而陰鷙的目光卻牢牢地盯著程玄璿。 
「將軍,搜到了!」一名家丁大步上前,雙手捧上一包藥粉,「將軍,這是在枕頭底下找到的!」 
司徒拓接過,低頭一嗅,臉色頓時變得冰寒陰沉。 
一直沉默看著的程玄璿輕輕地開口:「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包藥粉在我枕頭底下。」 
「證據確鑿,妳還有膽子狡辯?」司徒拓一步步逼近她,黑眸無比森冷。 
「我不知曉是誰栽贓給我,但我真的沒有在洛兒姑娘的膳食裡下藥。」程玄璿平靜地解釋。如果他不信,她也無法為自己爭取什麼。 
「妳知道洛兒的膳食有問題?」司徒拓狠狠地瞇起眼眸,神情浮現出一絲暴戾之色,「妳還敢說不是妳使的詭計?」 
程玄璿微微一愣,張口欲言,卻猛地被打斷。 
「把鞭子拿來!」司徒拓冷喝一聲,隨即就見一個家丁恭敬地遞上黑亮的長鞭。 
「不,你不可以……」程玄璿大驚,搖著頭不停地往後退。她勉強撐著的冷靜,開始一點點潰散。 
「我早就警告過妳,妳敢傷害洛兒,我會教妳生不如死!」他勾唇冷笑,以眼神示意家丁將她擒住,強迫她跪在地上。 
「你不可以這麼做,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不願承受莫須有的罪名,但下一瞬,她只能發出慘叫聲,「啊──」 
狠狠的一鞭從他的手中落下,凌厲地劃開她嬌嫩的背脊!一剎那,椎心的疼痛令她幾乎暈厥過去。 
她死死咬牙,吞下了痛呼,卻不認為自己還能夠承受更多的痛楚,如果他再抽她一鞭的話,她不認為自己還能夠活得下去! 
司徒拓再度揚起手中的長鞭,卻忽然在半空中頓住不動,深沉的眸光瞅著鮮紅的血絲緩緩地從她素白的衣衫下滲出。 
「來人,把她關進柴房!」他冷聲喝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做過……」強忍著眼淚,她一再澄清自己的清白,但她的無辜和委屈沒有人肯聽,終至消沒無聲。 
柴房敞開的木門,陣陣清冷的夜風吹入。 
好冷,好痛……被押跪在地的程玄璿瑟瑟發抖。 
瘦弱的身軀軟綿地傾斜,似乎快要昏過去了,但一句殘忍的命令飄進她的耳朵,昏沉的神智突地清醒過來。 
「潑水。」 
「是。」 
司徒拓一聲令下,須臾,就有一桶冰冷的水由程玄璿的頭上毫不留情地澆下! 
一股無法抵擋的寒意,直沁入她的四肢百骸。她緊咬住下唇,不讓軟弱的呻吟由口中流瀉。他要用殘酷的刑罰來讓她認罪?不!她沒有做過的事,她不會認! 
滴嗒──滴嗒── 
頭髮上的水滴順著她小小的臉龐流下,她的臉色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冷水沾濕了受鞭打而裂開的傷口,尖銳的痛楚令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程玄璿。」冷酷無情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 
「我沒有做過!」她仰頭,蒼白的臉上是倔強毅然的神情。 
「妳還這般嘴硬!」狂烈的怒氣染上他的黑眸,他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如此狠毒而又不知悔改!敢做卻不敢認,真讓人憤怒! 
「你根本不相信我,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她很清楚,他早就認定了她是無恥的女人,他不會信的。 
「死不悔改!」他怒喝一聲,一掌甩在她白皙的小臉上。 
強烈的暈眩感剎時將她包圍,她的眼前出現一片黑暗,耳際嗡嗡作響,身子搖晃了一下,再也支撐不住地暈了過去。 
「給我看著柴房,不准任何人靠近!」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司徒拓拋下一道冷酷的命令,就拂袖離去。 
「是,將軍。」 
柴房的門,「喀嗒」一聲被落了鎖,沒有人理會裡面陷入昏迷的程玄璿。 
初春的夜,寒風料峭。 
窄陋的柴房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一個嬌弱的身軀蜷縮在角落,彷彿抱緊了自己就能取暖和驅逐痛楚。身上的衣衫潮濕未乾,陣陣夜風從門縫吹進來,更讓人冷得瑟瑟發抖。 
不知昏迷了多久,程玄璿迷糊地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背上的鞭傷也在隱隱抽痛。 
她是不是會死在這裡?含冤莫白地枉死…… 

小說house《小妾求下堂》全四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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