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杆縣主和親 
妳願意離開父母朋友嗎? 
妳願意告別3C時代嗎? 
妳願意放棄一切穿越時空嗎? 
妳願意不戀愛就結婚嗎? 
這些,赫連容都不願意,但這一切卻都發生了! 
來到這個時空兩年多,她已經向現實低頭了,她已經放棄尋找回到未來的途徑,只求能談一場自由的戀愛、生幾個自由的孩子、過一段自由的生活,混完這輩子也就得了。但沒想到的是,她的要求還是太高了,她要盲婚啞嫁了,就現在。 
穿著喜服、蓋著喜帕,坐在大紅的八抬喜轎裡,赫連容跟著轎子一起顛啊顛啊顛,一邊顛一邊由衷地感嘆自己真倒楣,真的。 
之前她還慶幸自己穿越穿成了一個番邦縣主,不僅不愁吃喝,還有個皇室身份,現在想想,還不如穿成個普通百姓呢,最起碼,百姓不用和親。 
她是來和親的,當然這是官方的說法。實際上她只是番邦小國西越討好友鄰大國雲夏的禮物而已。同行而來的還有一個不受國主待見的大臣之女、一個和皇后有仇的嬪妃的姪女、一個老婆被太子看上的官員的妹妹…… 
這一票不受待見的軍團到了雲夏國京城後就被打散收編,其他的朝臣之女都被雲夏官員分去做小妾了。她雖是縣主,卻因和親的名義被架上了個公主的頭銜,還言明是要送給雲夏國主的。 
後來雲夏國主看上了她的貼身丫鬟,宣佈收入後宮,至於她嘛……人家研究半天,決定把她賜給功臣的後人,以示表彰。 
怎麼看都是隨手抓個人來充數的,因為她的公主身份決定了她做正室的命運,可雲夏皇室誰也不想娶個番邦女子當正室。後來雲夏國主宣佈廢了她的公主頭銜,打回原形,這回總該有人要了吧?還是沒有,所以這家姓未的功臣也挺倒楣的。 
正因為倒楣,所以不滿。 
未家當然不敢抗旨不遵,但是他們卻可以適當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態度,所以── 
聘禮──沒有,合八字──省了,就連婚期也定在赫連容抵達未家所在的雲寧城後的第三天,草草為之。 
未家甚至提出讓她少帶下人進門,以免亂了未府中本有的秩序,赫連容都一一答應了──也輪不到她不答應。好在她來雲夏的時候,國主以「不失國體」為名撤換了她身邊除了貼身丫鬟以外的所有下人。現在身邊的什麼婆子、保母之類的,據說都是受過專門訓練的,對赫連容而言都是陌生人,她巴不得不帶這麼多累贅呢。 
不過挑揀進府人選的流程中還是出現了差錯。赫連容本來想留四個丫鬟、婆子在身邊,其他人都遣返西越的。結果那些婆子、保母一聽說可以回鄉,都爭先恐後地跳上了回程的馬車,等赫連容送走了她們回頭再一看,她成光杆司令了…… 
多好!未家說讓她少帶,結果她一個都沒有了。 
當地官府同情她,想另派幾個下人給她撐撐門面,被赫連容拒絕了。反正現在無論派誰,對她來說都是陌生人,和未府派給她的下人沒有分別。其實當地官府也就是那麼一說,赫連容一推辭,他們也就不勉強了。誰讓她只是個番邦禮物呢,沒有人會在意她的境遇如何。 
算了,無所謂,不是有句話說:只要心存光明,看哪兒都是太陽。 
顛啊顛,正當赫連容被顛得頭昏眼花的時候,轎子終於停下來了。 
震天的鞭炮聲、奏樂聲、賀喜聲讓赫連容多少有些滿足,不管怎麼說,她該慶幸自己還有個婚禮,而且場面還不小。 
不過她等了好久,也沒等到踢轎門的儀式,也沒有喜婆過來牽她下轎。轎外的喧鬧聲漸漸小了,赫連容不由得緊張起來。 
神哪,她已經向現實低頭低得不能再低了,她都放棄自由戀愛來和親了,千萬別再出什麼狀況啊。 
果然,祈禱是有用的。赫連容聽到轎門上咚地響了一聲,然後轎門打開,喜婆迅速地將一團紅綢塞到了她的手中。紅綢的另一頭傳來輕輕的牽力,赫連容順著那股力道走出了花轎。 
赫連容的視線僅限於蓋頭下的方寸之地,剛能瞥見身邊輕握紅綢另一端的手指,白皙修長、指甲光潔。這讓赫連容給這個未來老公加了些分數,因為她是「手指控」。 
踏上石階,跨過火盆,正要進入喜堂,一股堂前風吹起了大紅的蓋頭,雖然喜婆馬上又給壓了回去,但是赫連容的視線已經和外面的世界有了一瞬間的接觸,也看清了走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長眉修目,清麗絕倫。 
赫連容的眼睛瞬間一亮。她不僅是個「指控」,還是個標準的「顏控」,這種美而不柔兼清俊的容顏是她的大愛。慶幸啊!幸虧她因為太懶沒動什麼逃婚的念頭,不然就真的虧大了。 
果然啊!只要心存光明,太陽就出現了! 
竊喜的笑容一直掛在赫連容的臉上,直到她聽到一個壓低的聲音,「二少還沒找到嗎?」 
赫連容閃了一下,二少?她嫁的就是未家二少,二少還沒找到,那……她身邊的是誰? 
一分神的工夫,赫連容已被帶到喜堂上三跪九叩地行大禮。最後禮成,赫連容被送進了喜房,外面的婚宴也正式開始。 
赫連容一直惦記著剛才聽到的話,進了喜房後偷偷地向喜婆打聽,但喜婆沒搭理她,赫連容覺得可能是因為今天早上上轎的時候沒給她小費的緣故。 
算了,沒關係,無所謂,反正總會知道的。不過她還是覺得可惜,要知道盲婚啞嫁還碰到帥哥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 
小小地哀悼一下,赫連容又想到另一個嚴峻的問題,那位「還沒找到」的二少爺,今天會回來嗎? 
從他不出席婚禮這點來看,他對這樁婚姻的不滿程度已經達到了極點。雖然赫連容佩服他的勇氣,但是也得為自己著想。如果他不回來,她就沒必要繼續坐在床頭假裝「蒙面俠」了吧? 
「有人嗎?」赫連容不確定屋裡還有沒有丫鬟、婆子,所以輕輕地問了一聲。等了半天也沒得到回應,於是她放心地扯下了頭上的喜帕。果然,屋裡只有她自己而已。 
她舒了口氣,摘下沉重的鳳冠坐到堆滿食物的八仙桌前,先吃了幾塊糕點墊墊肚子,又把盤中剩餘的點心小心地擺好,就像它們從未被動過那樣。然後她又起身參觀新房,屋裡的傢俱擺設都是嶄新的,看來未家雖然對這樁婚事不滿,但也沒有真的草率為之;梳妝檯的一個抽屜裡甚至還裝滿了金銀飾物,這讓赫連容有些意外。 
看過了梳妝檯又看衣櫃,赫連容剛拉開櫃門,就聽到房門響了一下,把她嚇了一跳。 
赫連容心想,即便她能在來人進門前跑回床邊,也來不及帶好鳳冠、蓋上喜帕,到時候讓人見到她手忙腳亂的樣子,應該會更丟臉才對。所以她小心地把櫃門關好,儘量不發出一點聲音,然後回過身去,露出了一個適度的笑容。 
她的笑容在看清了來人後錯愕地僵在臉上。門口那人眉眼俊秀、白皙清瘦,正是代替未家二少跟她拜堂的那個美顏。他已經換下了喜服,另著一件天青長袍,暗繡銀絲的錦帶紮在腰間,勾勒出他緊窄結實的腰身,頭上束著與腰帶相同質地的髮帶,腳下一雙銀絲雲履,整體造型相當高尚。 
此時此地,無論如何他也不該出現在這個房間裡,赫連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過於憧憬嫁個帥哥老公,因而產生了幻覺。 
那人顯然沒想到赫連容會自己摘了喜帕、鳳冠,對上她的眼睛時更是嚇了一跳。不過當他看清了赫連容的相貌後,錯愕的神色一閃而過,而後雙眉揚起,訝異變為怒火,雙唇緊閉,下頜微微上揚,「是妳!」 


第二章 姦夫淫婦 
「我?」赫連容左右看看,確定他講話的對象是自己。這就怪了,怎麼看現在該被質問的人都應該是他才對。 
「原來妳就是那個西越國塞過來和親的縣主,難怪我找遍了雲寧城,也沒發現妳的下落。」 
「別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塞過來,她也不願意啊……不對,重點好像不是這個,「你說你找我?」他們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裝什麼糊塗!」那人甩上房門,「三天前的事,別說妳忘了。」 
三天前?赫連容在腦海中搜索「三天前」。那天她剛來雲寧,住進驛站,吃了兩籠湯包,睡了一個下午…… 
赫連容的茫然讓那人很是氣憤,「妳剛進城的時候,再想想!」 
剛進城……剛進城……赫連容的神情突然一僵,的確,那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那天她乘著馬車剛進雲寧城,便見一匹無韁烈馬在街上橫衝直撞,正巧她身上有根從西越國帶來的馴馬骨笛,她就吹了吹,做做好事嘛。當然那匹馬也停了下來,不過牠停得大概很不甘心,於是收腳時適當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憤怒──把離牠不遠的一個人踢飛了。 
赫連容還記得自己當時發出了好大一聲驚嘆,不是因為那人飛得很美,而是因為那人的降落地點──街角的一堆牛屎。 
真是罪過啊!因為當時那人是大頭朝下栽下去的,赫連容沒看清受難者的相貌,早知道是這樣的美顏,她肯定會下車幫忙的。 
赫連容欷歔的樣子讓那人冷笑一聲,「想起來了?」 
赫連容連忙沉氣屏息,假裝一點也不心虛地與他對視,「你說什麼?我聽得不太懂。而且這位公子,雖然你代未家二少娶我過門,但是這個房間似乎也不是你現在應該來的地方。」 
顯然,這傢伙將自己栽到嗯……嗯嗯堆裡的罪過歸到了她的頭上。幹嘛?又不是她把他踢進去的,她會承認才是笨蛋咧! 
那人的眉梢又挑高了些,慢慢地踱到赫連容身前,緊盯著她,不知在琢磨什麼,半晌笑道:「妳也說了,是我娶妳過門的,我不來這裡,又要去哪裡呢?」 
赫連容向來對美顏的笑容沒什麼抵抗力,不過她還是後退了一步,「你就不怕有人進來撞到你我共處一室,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他沒有回答,勾著嘴唇笑得直聳肩,像被點了笑穴似的。 
「妳放心,那件事情我根本沒放在心上。」他突然開口。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一側肩頭微微聳了一下,那是最簡單的肢體反射表現,意思是:我說的是謊話。 
顯然他已經被氣瘋了,赫連容覺得他這麼說無非是想讓自己放鬆警惕,然後再給她致命一擊。 
「我覺得……你還是暫時離開比較好,免得二少爺回來產生誤會。」赫連容試圖提醒他記起自己的身份。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但能代人拜堂的,關係應該不會太遠,越是這樣的關係,越要避嫌才對。 
沒想到那人聽了赫連容的話後不僅沒離開,反而更近了一步,赫連容只能跟著後退,直退到後背靠到衣櫃上,才飛快地說:「如果你想讓我道歉的話,我道歉。」 
識時務者為俊傑!他的嘴角雖有笑意,但眼瞼上揚、眼袋緊繃,讓赫連容覺得自己快挨揍了。 
「道歉?」他突然伸出手扣住赫連容的下頜,「妳害得我……」 
後面的話赫連容完全聽不見了,一個微涼的柔軟物覆在了她的唇上。等她反應過來時,那人的舌尖已頂開她的牙齒,探入她的口中。 
這是…… 
赫連容使盡全身力氣猛烈掙扎,卻推不開他,於是又用雙手拍打身後的衣櫃。那人沒有阻止,反而用另一隻手緊攬上她的腰,加重了這個吻。 
赫連容鬱悶得想哭。 
雖然她幻想了十多年被帥哥強吻的情景,但換個場景好不好?別讓她成親當天在新房裡被人強吻,這會讓她聯想到──姦夫淫婦。 
大概是赫連容拍打衣櫃的聲音過於慘烈,讓房外的人意識到這不是在演奏打擊樂,終於在赫連容快要斷氣的時候衝進屋來。 
那個該死的男人抬起頭來,新鮮的空氣再次注入赫連容的肺中。她不爭氣地腳下一軟,雙手緊緊地撐住身後的櫃子,不讓自己過於狼狽。 
衝進來的丫鬟、家丁見到這一幕,個個瞪眼捂嘴,沒想到惡男臉色一沉,「出去!」 
哈?赫連容驚詫地看著自己身前的這個男人,頭一回見到當姦夫還當得這麼神氣的。 
更可氣的是那群丫鬟、家丁還真的扭頭出去了,還有人小聲說:「讓護院不用過來了,不是賊……」 
赫連容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他們的二少奶奶正在被人非禮哎!居然一聲不響地就出去了! 
「喂!喂!」赫連容伸手在空中虛抓了幾下,也沒能留住他們撤退的步伐。 
「別期望會有人來救妳。」惡男重新擄住赫連容的下巴,現出他一排光潔美齒,「這是未家,我說了算。」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我、我是未家二少奶奶……」 
「二少奶奶?」 
看著那俊秀的臉龐上突然現出的獰笑,赫連容有點絕望了,下一句話,則把她徹底地推入了無底的深淵。 
「妳猜……妳會不會後悔嫁到未家來?」 
微涼的薄唇再次落下,赫連容已經放棄掙扎了,不是有句話說,生活就像強暴,如果不能反抗,就享受吧! 
於是又享受了兩輪,那男人看著氣喘吁吁的赫連容,用手背輕輕地蹭了嘴角一下,「今天我還有事在身,這算先討回點利息。」 
說罷他放開赫連容,逕自走到梳妝檯前,拉開兩個抽屜看了看,然後拿著裝滿首飾的那盒走到床邊,掀開錦被,將首飾盡數倒在鋪在床中的一方潔白絲絹上,打了個小包,隨意地拎在手上,又朝赫連容笑道:「咱們後會有期。」 
他是進來做賊的嗎?只不過現在暗偷變成明搶了,還、還、還…… 
如果說赫連容剛剛還是氣憤,現在則是羞憤了。不用想也知道那白絹是做什麼用的,居然就這麼讓他包了賊髒! 
「你到底是誰?」赫連容在他出門前終於順平了氣。等問出他的名字後,看她不做個草人每天詛咒他! 
那人回頭看了看赫連容,高高地挑起唇角,「未少陽,記住這個名字。」 
報完名號,惡男瀟灑地走了,留下赫連容一個人在房裡發傻。 
未少陽?赫連容記得自己嫁的未二少叫未少昀,未少昀、未少陽,難道是兄弟?不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在這個時代,女人和異性發生的任何碰觸都是要命的,何況是抱了又抱、吻了又吻。不管他是誰,自己也逃不過一個淫婦的罪名,現在說不定已經有人把這事報上去了。 
怎麼辦?要逃跑嗎?還是留在這裡等著被浸豬籠?又或者他們對待國際友人會寬大一點,省略浸豬籠的程序直接把她遣送回國? 
那就遭了,西越國主本來就看她那個郡王老爹不順眼,這才把自己送到雲夏國來,等於換了個方法整他。她要是被送回去了,正好,破壞兩國邦交,全家卡嚓嘍! 
還是……逃跑吧!她跑了未家應該會高興吧?雲夏國應該也不會在意才對。 
不過……她能跑到哪兒去啊? 


第三章 前衛夫家 
赫連容「又矛又盾」地琢磨了好久,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天早都黑了。 
哎?沒人來捉姦夫淫婦。赫連容的心小小地雀躍了一下。這麼看來,未少陽的話是真的,他說在未家他說了算,沒人敢管他,自然也就沒人敢管今天的事嘍。 
正當赫連容暗自慶幸的時候,有人輕敲房門,緊接著房門被人推開,一個青衣丫鬟帶著兩個綠衣丫鬟走進了房間。 
赫連容嚇了一跳,一動不動地盯著她們,怕她們是來抓姦夫的,豈料她們齊刷刷地一屈膝,「二少奶奶。」 
赫連容這才舒了口氣,不過又多少有些尷尬,強吻事件的目擊證人中,就有好幾個穿青穿綠的丫鬟。 
為首的那個青衣丫鬟見赫連容僵在那裡,輕笑著上前服侍她脫掉喜服,「婢子碧柳,是服侍二少爺的一等丫鬟,二少奶奶今後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婢子。」 
碧柳二十來歲的樣子,個頭不高,長得還算清秀,語速很快卻能讓人聽得清楚,一雙眼睛靈動有加,給人感覺不錯。 
換下喜服,碧柳又讓那兩個綠衣丫鬟端來臉盆幫赫連容淨面,自己則將床鋪上撒的桂圓蓮子收了收,回頭朝赫連容道:「二少爺晚上恐怕不會回來了,少奶奶也別再等了,早點歇息吧,明天一早還得去拜會老夫人和夫人們呢。」 
夫人……們?赫連容本打算沉默是金的,但聽碧柳這麼一說還是忍不住問:「一共有幾位夫人?今天拜堂的時候似乎只有一位夫人受禮,另一位是老夫人吧?」 
未家老爺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所以赫連容今天只拜了奶奶和一個婆婆。 
「今天在喜堂上的是大夫人,此外還有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少爺的生母是二夫人……」 
碧柳說到這兒頓了一下,赫連容也就明白了。二夫人就是側室,說白了就是小妾,這種正式的場合自然是沒有列席資格的,就算她是二少爺的生母也不行。 
「那少爺和小姐有幾位?」赫連容儘量讓自己問得自然點,其實她現在最想問的是那個該死的未少陽到底是哪棵蔥。 
「未府有四位少爺、四位小姐,還住著一位表小姐,是大夫人的姪女。」碧柳一邊說一邊將赫連容盤起的頭髮打散,「碧柳現在說得太多少奶奶也記不住,等明天都見了面,再慢慢記不遲。」 
看碧柳有結束話題的意思,赫連容嚥了下口水,還是沒忍住,「那未少陽……是誰?」 
「是三少爺。」碧柳笑道:「少奶奶才來雲寧沒幾日吧?居然也聽過三少爺的名字!」 
「三……」那不就是她的小叔嗎?她不就是他的二嫂嗎?赫連容要鬱悶死了。 
碧柳沒察覺到赫連容的異樣,繼續道:「不過二少爺和三少爺在雲寧都是出名的人物。現在二少爺成了親,將來向三少爺提親的人肯定會更多了。」 
「向他提親?」赫連容真想看看到底是誰瞎了眼,居然還有人向這種對著二嫂也能下手的變態提親? 
碧柳見到赫連容的訝色後輕笑,「三少爺那麼出色的人物,之前來求親的媒婆已經快踩斷未府的門檻了,三少爺都以二少爺還未娶妻為由回了過去。現在二少奶奶既已進門,自然就輪到三少爺了。」 
「出色?」赫連容開始懷疑自己看到的和碧柳說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不過想想,又點點頭,「容貌倒的確出色。」就是人品不好! 
「三少爺出色的又豈止是容貌,學識品行都是一流的。現在未家的生意多半都是三少爺接管後才又擴張了不少的。」 
未家現在的身份是商人,赫連容是知道的。功高震主的罪名不是誰都承擔得起的,所以未家祖上早早地便辭官歸隱,但保留了爵位,每年也有朝廷俸祿可拿,日子也過得舒適。不過古代襲爵是有規定的,每傳一代,爵位便相應降下一級,爵位降了,俸祿也就少了,所以只能另謀出路,轉行成了商人,而這一代的未氏掌舵人,就是未少陽。 
赫連容有點無語,是不是未少陽偽裝得過於成功,大家都沒發現他變態的一面?還是說這票人的審美水準都有問題,還品行一流?他有嗎? 
「白天的事妳們……都看見了吧?」赫連容艱難地開口,她不是想證明未少陽的人品如何,她只是想知道大家對這件事的評價。 
「白天……」碧柳一愣,跟著笑了笑,「沒什麼,我們都習慣了,二少奶奶不用不好意思。」 
「啊?」 
看著赫連容驚駭的神色,碧柳掩口輕笑,「婢子還以為少奶奶在西越,這些事情早就看慣了呢。」 
赫連容呆滯地搖頭,西越雖然開放,但也沒開放到亂倫的地步。二嫂和小叔子……他們居然都能接受?還習慣? 
「這種事……經常發生?」赫連容覺得自己都不會說話了。 
碧柳抿嘴一笑,並不回答,赫連容就像被泰山壓頂了似的,呆滯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老夫人和夫人們……也不管嗎?」 
「老夫人和夫人們自然是看不慣的,不過她們也看不著,頂多只是耳聞,所以也就隨著去了……少奶奶?二少奶奶?」 
赫連容擺擺手,「沒事,我沒事。」就是受驚嚇了。 
「沒事就好。」碧柳笑笑,「少奶奶這就歇著吧,明早碧柳再過來。」 
赫連容點點頭,她現在確實需要一個人好好想想,這其中有誤會吧?一定有! 
這個時代雖然沒有她熟悉的唐宋元明清,不過封建思想都是一樣的。當然最重要的是赫連容不願意相信自己嫁進了一個這麼開放的家庭。所以,一定有誤會! 
堅持著這個想法,赫連容這才好不容易睡著了。後來她做了個夢,夢見了武松和潘金蓮。她立刻警覺起來,武大呢?她老公呢?…… 


第四章 初次會面 
赫連容是帶著一身冷汗睜開眼睛的,她找了一晚上的武大,一直沒找著。 
真是個噩夢!赫連容鬱悶地起身,拉開房門。碧柳已帶著那兩個綠衣丫鬟候在門外,見赫連容醒了便替她梳洗著裝。碧柳拿過一件新衣,「可能不太合身,少奶奶先將就著,稍後再叫人進府訂做。」 
「我的箱子裡有……」赫連容從西越帶過來十箱陪嫁,新衣服也有不少。 
「這件衣服是大少奶奶特別為二少奶奶準備的。」碧柳笑得一團和氣,「大少奶奶是未府的當家,這個面子不能不給。」 
「當家?」赫連容有點奇怪,「老夫人年紀大了也就算了,未家有三個夫人,怎麼會輪到一個少奶奶來做當家?」 
要知道當家這差事是相當有難度的,就相當於未府的後勤部部長,未家宅子裡所有的事情都得經她過問後才能落實,也就是未家主內第一人,身份是與眾不同的。 
碧柳見赫連容問了,便回頭讓那兩個綠衣丫鬟出去,一邊幫赫連容理著衣裳,一邊像閒話家常似的道:「大少爺和大小姐是第一任大夫人生的,不過她很早就去世了,現在的大夫人是老爺的繼室。老爺在世時很疼愛大少爺,所以臨終時特別交代讓大少奶奶當家。」 
赫連容昨天就發現了,碧柳說話從來都是點到即止。這讓赫連容感覺很舒服,因為有些話的確不需要說得太直白的。就像未老爺擔心大夫人將來不善待大少爺,所以才指定兒媳婦當家的事,也不用說得過於直白。 
不過被丈夫這麼不信任,大夫人的心裡肯定也打了死結吧? 
赫連容沒再多問,大家庭的人物關係總是複雜的。不過這些和自己都沒什麼關係,她只想衣食無憂、安安穩穩地混過這輩子就行了。 
換好了衣裳,果然還是大了,裙襬拖得老長,不過怎麼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赫連容拎著裙襬跟碧柳出了房間,趕向未府的廳堂,會見她未來的親戚們。 
未府很大,光二少爺的住處就是前後兩進的院子,十餘間屋子,起居室、臥室、書房等一應俱全。臨出院門的時候赫連容回頭瞥了一眼,居然還是有名字的,叫「聽雨軒」。 
除了聽雨軒,未府中還有老夫人、大少爺等人的住處,都是別院的格式,院與院之間以花園相連,花園入口前便是未府大廳,大廳外就是正門。說實話,就算赫連容的老爹是西越國的郡王,府邸也沒有未府這麼寬闊大氣。而據碧柳所說,未家在雲寧城的實力只屬中上,還算不得是上上。 
赫連容一邊感嘆一邊跟著碧柳進了未府大廳,大廳裡原本微微的私語聲在她跨進門檻時戛然而止。廳中坐著七八個人,清一色的「性別女」,都扭著頭看著她……不,是在打量她,這讓赫連容有些侷促。 
碧柳帶赫連容進了大廳便退到一旁,赫連容更沒安全感了,也不敢亂瞟,只能對著廳內正座上的老太太微笑。 
那老太太六十多歲,白白胖胖的,富態十足。她和赫連容對了半天的眼,才朝旁邊說了句:「青姑,帶她過來。」 
當即一個四十多歲的青衣婦人來到赫連容跟前,微一欠身,「二少奶奶請隨我來。」 
赫連容鬆了口氣,朝青姑笑笑,跟著她來到老太太跟前。青姑示意一個綠衣丫鬟端了碗茶交給赫連容,又等另一個丫鬟在老太太腳下放了個蒲墊,才繼續道:「這位是老夫人。」 
赫連容乖乖地跪在蒲墊上,雙手將茶奉上,「祖母請用茶。」 
老夫人嗯了一聲,卻並不接茶。赫連容舉了半天,才有一雙白嫩小手將茶碗接過,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赫連容抬眼一瞧,一個十七八歲的漂亮女孩兒笑得甜甜的,也穿著和碧柳同款的青色衣裳,見赫連容看向她,輕輕一福身,「婢子碧桃見過二少奶奶。」 
赫連容也朝她笑了笑,站起來的時候瞄見青姑的嘴角一直緊抿著。這是一種不悅的表情信號,往往在人無意識間流露出來。 
剛剛她的臉上還沒有這種表情,難道是自己低頭奉茶的時候發生了什麼?赫連容有些好奇,但她很快壓下自己的好奇心,再次告誡自己不能凡事好奇,尤其在女人很多的地方。 
老夫人的神情一直是不冷不熱的,慢慢開口道:「妳是西越國的……」 
她的聲調提得很高,一直吊在那兒,赫連容輕聲接上,「孫媳是西越國廉郡王之女,受封縣主。」 
老夫人抬眼瞟了赫連容一眼,「聽說妳父親之前是個親王,妳也是個郡主?」 
「是……」赫連容乾巴巴地笑了笑。她剛「穿」來的時候的確是個郡主,後來因為她老爹十幾年如一日地堅持和西越國主作對,於是親王變郡王,赫連容也跟著受累降了一級,郡主變縣主。 
「是因為什麼過錯才降了妳父親的爵位?」未老夫人窮追不捨。 
「是……」該怎麼說?說她老爹一直不滿當年先皇沒把皇位傳給自己,所以暗含造反情緒引致西越國主不滿? 
正當赫連容猶豫的時候,未老夫人擺擺手,再度開口,「這裡是雲夏,妳也該知道雲夏人對西越人的看法。妳以後要謹言慎行,別像妳父親一樣犯了過錯才是。」 
「是……」赫連容淚流滿面啊!這算不算是對國際友人的人身攻擊?不過想想也不怪雲夏人對西越人印象不好,因為西越實在不是什麼好鄰居。今天內亂了去找人家借兵,明天大旱了去跟人家借糧,洪災的時候借小船,冰凍的時候借棉被,從頭到腳到吃食,沒有沒借過的。這種鄰居誰會待見?連帶著雲夏人民都覺得西越人就會占人便宜,不是什麼好東西。 
好在,老夫人的審判沒繼續下去,赫連容連忙鬆了口氣,跟著青姑轉了個方向。 
大夫人嚴氏,雖說赫連容一個勁兒地跟自己說「別好奇、別好奇」,但奉茶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大夫人幾眼。嚴氏四十多歲,身形苗條得不像她這個年紀的人,微長的臉龐仍能看出當年的嫵媚,只是滿頭的珠翠讓旁人的注意力很難集中到她的臉上,神情也稍顯淡漠了些。 
赫連容跪下奉茶,嚴氏還算給面子,接過茶碗舉了舉,意思是接受了,雖然連茶碗蓋子都沒掀開。 
接著是二夫人胡氏,也就是二少爺的親生母親。胡氏的年紀與大夫人相仿,有著一張白淨的面龐,眉間的皺痕很深,似乎常常有愁事的樣子,衣服很樸素,身上散發著淡淡的檀香氣,應該是經常接觸香火的。 
因為身份的限制,所以雖然她是赫連容的「親生」婆婆,但依禮赫連容也不能跪拜,只輕輕福了福身,奉上香茶。胡氏卻顯得比赫連容還要緊張,沒等赫連容開口便將茶碗接了過去,又塞過一紙紅包連聲道:「乖、乖。」 
赫連容又放鬆了不少,站直身子的時候瞥見胡氏一直在看她,很是欣慰的模樣,見赫連容看過去,又連忙低頭喝茶,兩口便讓茶碗見了底。 
赫連容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婆婆,同時心裡又有些內疚,有這樣好性情的娘,二少爺肯定也錯不了。可她昨天卻偏偏和三少爺糾纏不清,這麼亂七八糟的關係實在很難讓人接受。不過她又想,或者是自己誤會了,昨天那個根本不是未少陽。因為不管是未老夫人還是廳內坐著的夫人小姐們,雖然沒有達到一臉正氣的地步,但也都不像是會「習慣」不倫關係的人,怎麼看也都是一個正統的封建大家庭。所以,昨天那個一定是冒牌貨,不敢留下真名才冒充三少爺,一定是這樣! 
這麼一想,赫連容心裡又卸下了一個包袱,雖然還是有和男人不清不楚,但起碼少了亂倫的罪名,讓她好過很多。 
「這位是三夫人。」 
青姑的聲音讓赫連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到了三夫人這裡連茶都沒有了,於是只一躬身,「三娘。」 
三夫人楊氏很年輕,頂多三十出頭,容貌嬌媚風姿不減,和大夫人是同一種類型的美人,看來未老爺喜歡嬌媚的…… 
喂!喂!赫連容鄙視了自己一下,把注意力放回眼前。三夫人楊氏親手將赫連容扶起來,拉拉她的衣服笑道:「都說西越人身形高大,現在看看,也沒什麼不同嘛。虧大少奶奶還特地做了件大衣裳,瞧這穿的。」 
這話讓赫連容不知道該怎麼接,青姑在一旁道:「這是大少奶奶想得周到,衣裳寧可穿大了,也別穿小了。」 
楊氏勾勾嘴角,微帶些訕然地坐下,「倒也是這個理。」 
青姑沒有理會楊氏,頭眼不抬地帶著赫連容又來到老夫人的右下首邊,介紹首位的婦人道:「這位是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吳氏不過二十七八歲的年紀,團臉鳳眼,生得倒也標緻,只是眉梢高挑帶出幾分凌厲氣勢,顯得不那麼平易近人。 
赫連容雙手合在腰側,微一屈膝,正打算也福上一福,卻見吳氏身後一個丫鬟拎過一個蒲墊,置在吳氏身前。 


第五章 未家三少 
這是……幹嘛?讓她跪? 
赫連容盯著自己和吳氏之間的蒲墊,錯愕地抬眼看向吳氏,吳氏半垂著眼,專心地調整自己胸前的珠鏈位置,赫連容再看青姑,青姑侍立一旁,面無表情。 
這是見面禮還是下馬威?先是老夫人警告在前,再有大少奶奶示威在後,難道雲夏人民真的這麼不待見西越友人嗎? 
雖然赫連容的人生宗旨是隨遇而安、得過且過,但今天她要是跪了,可就真的亂套了。 
且不說她會氣到內傷,就說這輩分也不對啊,有誰見過弟妹給嫂子下跪的? 
「大少奶奶……」 
赫連容不用回頭,也知道這侷促的聲音來自於她的婆婆胡氏,胡氏顯然是想幫赫連容解圍的,只是她剛開口,坐在大少奶奶吳氏身邊的年輕婦人便開口道:「二娘,妳別管。」 
赫連容聽著胡氏微微的嘆息聲就知道她幫不了自己了,再看剛剛說話的婦人,二十一二歲的模樣,身形細長臉頰瘦削,倒有幾分像大夫人。她見赫連容看過來,不僅不迴避,反而大大方方地道:「我們雲夏講究『長嫂如母』,大嫂為這個家辛苦這麼多年,得個大禮也是應該的。」說完她頓了一下,見赫連容還沒有下跪的意思,又道:「雖然二嫂在娘家的時候是個縣主,但那畢竟是西越,窮鄉僻壤巴掌大的地方,讓咱們雲夏一個普通百姓去做公主也未必有人願意,而且二嫂已經入了未家的門,就是未家的媳婦,別端什麼縣主架子了。」 
赫連容極力控制自己繼續保持微笑,事實上她已經開始磨牙了,「這位是……」 
青姑在一旁道:「這位是三小姐。」 
「原來是三妹。」赫連容早知道未家有四個小姐,又在來的路上聽碧柳說大小姐和二小姐沒趕回來參加婚禮,本來還慶幸著不用一下子見那麼多人,想不到未家都是麻煩人物,難纏程度根本和人數多少無關。赫連容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努力讓笑容更燦爛點,轉向三小姐旁邊姑娘打扮的小姐,「那這位一定就是四妹了。」 
那個小姐微一欠身,「二嫂叫我冬雪就行了。」 
未冬雪嘴上說著客氣話,神色間卻絲毫不見熱情,讓赫連容十分無奈。她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她們,就算是討厭西越人的緣故,這也有點過分了,畢竟借兵借糧的事都不是她幹的。 
這麼一來,所有人都介紹過了,只剩未冬雪身邊的一個美麗女子。她十八九的年紀,美麗端莊,很有大家閨秀的氣質,見赫連容望過來,起身輕輕一福,「表嫂妳好,我叫嚴嫣。」 
原來她就是大夫人的姪女,因為自小父母雙亡,所以一直寄養在未家。赫連容朝她笑著點點頭,剛剛的鬱氣也消得差不多了,這才轉向大少奶奶吳氏,自責地道:「弟妹忘了正在和大嫂說話,真是不該。青姑,麻煩妳拿碗茶來,我要向大嫂賠罪。」 
青姑的眼中帶些訝異,但還是示意丫鬟備茶,一直不吭聲的大少奶奶吳氏終於抬起頭來,「賠罪就免了,只是雲夏不比西越,禮不可廢。」 
赫連容這下可真笑不出來了,還真有這種不懂下臺階的人!現在怎麼辦?要發火嗎?還是委曲求全?哪種聽起來都不太合她的胃口。 
幸虧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個騎虎難下的時候,廳門處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這簡直是天籟啊! 
不晚不晚,時間剛剛好!赫連容馬上轉過身去,解脫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完全展開就僵在了臉上。廳中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了變化,胡氏和楊氏甚至站起身來,不掩喜色地喚道:「三少來了。」 
三少,未家三少──未少陽。 
在赫連容轉身之前,她還一直堅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堅信昨天那個無恥之徒只是冒用了未少陽的名號,但是現在,她又開始絕望了。 
那清雋俊秀的美顏此時正面帶微笑地看著她,然後走近,客氣地一拱手,「這位就是二嫂嗎?我叫未少陽,家中排行第三。」 
好,很好!赫連容極力想從未少陽的眉眼中看出一絲刻意,但她失敗了。這位影帝的演技相當好,差點連她都相信他們這是頭一回見面,根本就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 
赫連容由於過於震驚,因而忘了還禮。三小姐未秋菊在一旁道:「不願給大嫂行禮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三哥的禮也不回,縣主娘娘的架子可真是大啊!」 
赫連容其實就是走神兒了,經未秋菊這麼一說,反倒是不好回禮了。 
未少陽笑道:「妳們就別和二嫂開玩笑了,她雖是縣主,但身上並無驕縱之氣。妳們也不用費心思地想挫她的銳氣了。」說罷他又朝赫連容輕輕一笑,「二嫂也別在意。」 
赫連容這才明白剛剛那一齣都是為了什麼,竟然全是衝她的身份來的。雖然她們一再強調西越縣主是個沒人稀罕的身份,但顯然她們還是在意的。 
不過最讓赫連容訝異的是未少陽,他居然在提醒她這些姑姐的真正目的。他不想報仇了嗎?從他昨天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最希望自己被整的人才對。難道報復行動已經結束了?還是昨天那包首飾讓未少陽覺得她也不是不可以原諒的,所以今天才在這麼恰當的時機出現……幫她? 
喂喂!赫連容提醒自己,可不能讓他騙了,說不定之後還有更大的陰謀,就像昨天似的,先讓她放鬆警惕,再給她致命一擊。 
這麼想著,赫連容又緊張起來了。未少陽似乎有所察覺,輕笑道:「別站著了,坐下吧,往後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再拘俗禮。」 


第六章 西越蓮蓉 
果然! 
赫連容打心眼裡鄙視他!什麼叫「不用再拘俗禮」?他居然這麼明晃晃地暗示自己以後不用「再拘俗禮」!? 
大少奶奶吳氏這才開口,「既然三弟開口了,嫂子自然沒有意見。二弟妹,剛才的事妳也別放在心上才是。」 
赫連容輕吸口氣擠出個笑容,然後跟著青姑坐到表小姐嚴嫣身邊。未少陽先向老夫人問了安,這才坐到大夫人身邊,問道:「怎麼不見大哥?」 
不等大少奶奶吳氏回答,三小姐未秋菊搶聲道:「大哥去府台衙門領缺了,也不知會派個什麼職務?不知道有沒有五品官?」 
吳氏抿了抿嘴角,「五品?能派個七品就已經不錯了。」說罷還盯了赫連容一眼。 
赫連容打了個哆嗦,她都一聲不吭地隱身了,怎麼還看她呢?領不領缺跟她有什麼關係? 
未老夫人緩緩地道:「不管是幾品,總歸少暄以後就是官家了。如果以後他想繼續仕途,讓少陽上下打通些關節也就是了。” 
未老夫人的話讓赫連容聽著有些彆扭,不是內容,而是語氣,還有神情。她說起未少陽的時候,就好像他是個僕人一樣,理應為大少爺做事的。這不是太奇怪了嗎?現在未家的掌舵人可是未少陽啊! 
不過未少陽像沒聽出老夫人的語氣一般,輕輕地一笑,「孫兒曉得。」 
大概他和老夫人之間也有什麼隔閡吧?赫連容突然開始同情他了,難道是得不到親人關懷才讓他成了一個變態?這也不是不可能。不過除了老夫人,其他人對未少陽的態度都很熱情,尤其是三夫人楊氏,臉上的神情簡直能用熾熱來形容,還一直飛眼。 
難道他們之間……也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三少……」楊氏終於尋了個機會開口,「昨日四少已經念完了珠算八法,今天打算開始研習《算經》呢。」 
三夫人楊氏大概是很不受人待見的,因為赫連容發現在她說話的時候,大家都是心不在焉的,三小姐未秋菊更是挑了挑一側唇角,那是明顯的輕蔑神色。 
未少陽微訝道:「居然這麼快就念完了嗎?看來四弟確有天賦。」” 
楊氏喜道:「是啊,連先生也誇四少聰明呢,四少還說希望早些學有所用,能早點來幫三少的忙呢!」 
未秋菊哼了一聲,「這話是四弟說的,還是三娘妳說的?四弟今年才十二,能幫上什麼忙?三娘妳也未免太心急了。」 
楊氏一提氣,像是馬上就要頂回嘴來,不過看看周圍情況,又把氣壓了下去,訕訕地不發一言。 
未少陽道:「四弟年紀尚小,有些事倒真急不得,而且珠算八法重在實踐,三娘要多多督促。至於《算經》就算了,過於深奧,做生意是用不著的。」 
聽未少陽這麼一說,楊氏又高興起來,連連應聲。未少陽又轉向胡氏,「二娘,聽娘說妳的心悸症又犯了,我已經讓人照原來的方子去尚大夫那裡抓藥了。季節交替的時候最容易犯病,二娘要多注意身體。」 
胡氏點點頭,神色間頗有些欣慰,又轉向大夫人嚴氏道:「虧得大姐還掛著我的身體。」 
嚴氏自打未少陽出現臉上的淡漠便消去無蹤,看來很是以這個兒子為傲,朝胡氏笑道:「一家人,應該的。」 
未少陽又看向未老夫人,「奶奶上次不是說想聽宣法寺的智慧大師講佛嗎,孫兒剛巧識得智慧大師的一個俗家弟子,他可代為引見。不過大師從不下山,只能勞煩奶奶親自前去宣法寺了。」 
赫連容不知道智慧大師是誰,不過聽這法號智慧應該是挺高的,而且大廳裡的人都露出了訝異神色,該是很難請到的高僧。 
未老夫人的臉色這才緩下一些,雖然還是不冷不熱的,但神態間對未少陽的莫名敵意消減不少,還朝身後道:「怎麼不給三少爺上茶?」 
剛剛替老夫人接過赫連容敬茶的碧桃連忙應了一聲,捧了碗新茶端到未少陽身邊。 
就這樣,大廳裡原本僵持的氣氛因未少陽的到來而變得舒緩。赫連容見沒人注意她了,心裡這才真的舒了口氣,不過她對未少陽為人的看法始終有所保留。 
不管未少陽今天的表現有多麼正常、多麼好,畢竟昨天發生的一切都不可能是幻覺。她甚至還記得未少陽強吻她的時候,吻技有多麼的高超……喂!喂!想到哪去了?赫連容感到自己雙頰升溫不禁暗呼不妙,心存著對自己的鄙視,盯著未少陽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遷怒。正巧未少陽也抬頭望來,兩人視線一碰,赫連容正想轉移視線,眼角餘光瞥見正端茶給未少陽的碧桃小手抖了一下。 
赫連容條件反射地低呼了一聲,整碗茶水已翻倒在未少陽身上。碧桃連忙掏出手帕來擦,大夫人瞪著她微怒道:「這麼笨手笨腳的!」 
碧桃連忙跪在未少陽身前,白嫩的小手不停地揩著未少陽身上的殘茶,「三少爺,婢子不是故意的。」 
「行了。」未少陽笑著格開她的手,「不是什麼大事,我去換件衣裳就行了。」 
未老夫人在一旁道:「碧桃,還不服侍三少爺去換衣裳。」 
碧桃連忙稱是,起身跟在未少陽身後。未少陽朝眾人點點頭,又向赫連容道:「二嫂,少陽先告辭了。」 
赫連容訕然地點點頭,未少陽便出了大廳。他這一走,眾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赫連容身上。赫連容感受著她們的目光暗中叫苦,幸虧老夫人及時開口,「我累了,大家也散了吧,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二孫媳……」 
被點到名,赫連容連忙站起來,未老夫人掃了她一眼,慢慢地道:「在這沒人會把妳當縣主,妳要恪守本分,以後多學習雲夏禮節,在外別給未家丟臉才是。」 
「孫媳明白……」看來還是在意啊!赫連容現在倒也能理解未家人的心態了。再怎麼說,她好歹也是跟皇室沾邊的,別管這皇室是大是小、是強是弱,總歸還是個「主」。她的姑姐、婆婆們呢?是平民,所以才需要下馬威嘛,怕將來有一天被自己壓在身下。 
這麼一想赫連容的心情好多了,反正她根本沒想過抖什麼皇室威風,也壓根不想插手宅門裡的糾葛,她就想不愁吃喝、安安分分地過完這輩子。這目標一點也不難吧?只要再過一段時間,等她們覺得自己真的沒有控制宇宙的野心時,也就沒人會在意她,她的好日子也就來了。 
所以,暫時忍耐吧。 
不過,有一件事是怎麼也不能忍的,那就是未少陽。 
赫連容覺得自己該去找他好好談談,雖然他今天表現得很陽光,但不代表他內心不陰暗。不就是報復嗎?頂多她也找個什麼彌補道歉一下,也比每天擔心自己和小叔的「姦情」會不會被發現好得多。 
然後……然後她得去找她老公,問清楚他到底為什麼對這場婚事這麼反感。是反對包辦婚姻,還是他另有所愛?不管是哪樣,總得談談吧。只要別讓她做下堂妻,一切好商量。 
未老夫人一開口,其他人也都沒有異議。大少奶奶先行退場,二夫人胡氏像是有話想和赫連容說,故意走得慢點,卻讓老夫人叫走了。胡氏只得朝赫連容歉然一笑,跟著老夫人一同出去了。 
等到最後,除了表小姐嚴嫣和赫連容象徵性地道別外,根本沒人和她說話。 
不過算了,無所謂。赫連容最後一個從大堂出來,在後面看著這些親戚各走各的路,一會兒就都沒了蹤影,心中覺得有點諷刺。她們教訓自己的時候站在同一陣線,私下裡卻也像散沙一樣,恐怕所謂的和氣也只是維持在表面,未家的問題恐怕要比她想像中嚴重得多。 
「少奶奶,這邊。」碧柳不知什麼時候跟上了赫連容,「今天的事少奶奶不必放在心上。」 
「放心吧。」赫連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便轉移了話題,「要怎麼才能找到二少爺?」 
碧柳微訕,「二少爺這幾天可能都不會回來了。」 
赫連容有些奇怪地看著碧柳,這就是傳說中的答非所問嗎?她問的不是二少爺什麼時候回來。 
碧柳像是沒察覺到赫連容的目光,只專心低頭在前帶路。眼看聽雨軒已在眼前,不遠處跑來一個綠衣丫頭,微喘著給赫連容行了個禮,「大少奶奶讓碧柳姐過去一趟。」 
碧柳道:「我先送二少奶奶回去再過去」 
那小丫頭有些為難,「大少奶奶說要立刻過去呢。」 
赫連容朝碧柳笑笑,「聽雨軒就在前邊兒了,我自己能回去,妳先去吧。」 
碧柳見赫連容這麼說,便跟那小丫頭走了。赫連容見她們走遠了,才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剛才在大廳她都快肌肉僵死了。 
沒人跟在身邊,赫連容完全地放鬆下來,欣賞著花園中的春景慢慢向聽雨軒走去,經過一座假山的時候,突然聽見有人叫了一聲,「喂!西越蓮蓉。」 


第七章 解脫的方法 
啥? 
赫連容不確定這聲音是不是在叫她,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一下,便見一個頎長清雋的身影出現在假山另一側,半倚著假山,雙手環胸地望著她,「怎麼這麼慢?」 
「你……」 
未少陽?他居然這麼快就換好了衣服跑到這來等她?看他歪著脖子輕佻放浪的模樣,赫連容真想撲過去撕他的臉,看看他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這副氣質和剛剛在大廳裡的根本就是兩個人! 
「怎麼?這麼快就不認得了?」未少陽逼近赫連容,挑起她的下頜,二話不說地封上她的雙唇,模模糊糊地喃喃道:「想起來了嗎?」 
赫連容實在沒想到他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敢這麼做,身體一僵,馬上向後彈開,捂著雙唇怒道:「你這個偽小人!剛剛裝得道貌岸然的,其實是個不折不扣的下流胚!」 
「下流胚?」未少陽意有所指地壞笑,「我記得妳昨天還挺喜歡的。」 
赫連容氣得漲紅了臉,「別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那麼下流。我是妳二嫂,就算之前有小小誤會,你都該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 
「呦!呦!還真生氣了?」未少陽笑得好不得意,「想不到妳還挺保守的。我聽說西越國的女子作風開放,善解人意得很……」 
「作風開放不代表胡搞亂搞!」赫連容氣到快吐血,正常人能接受這種事的嗎?「你再敢碰我,就是不倫,當心我抓你去浸豬籠!」 
「浸豬籠我倒還真沒試過。」未少陽一臉的躍躍欲試,「不過碰妳這回事我也不願意啊,妳長得還沒合歡閣傳菜的丫頭好呢。」 
赫連容覺得自己肯定在內出血,不然她的頭怎麼這麼暈呢?氣的! 
想她雖稱不上國色天香,離嫵媚妖嬈也有一段距離,但好歹前後俱有,容貌秀麗。如果她不來和親,也絕對在不愁出嫁的人群之內。合歡閣!一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正經地,還傳菜丫頭! 
「真、是、難、為、你、了!」 
「勉為其難吧。」未少陽像是沒發現赫連容說話時差點連牙都要咬碎的力道,「妳害得我清名盡毀,成為全城的笑柄,更讓與我相好的姑娘碰也不敢碰我。妳說,妳該不該死?」 
赫連容瞪著眼睛看著他,理解著他的話,心中的怒氣竟一點點地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哭笑不得的無奈,「所以說你碰我就是為了報復那些姑娘不肯碰你的仇?她們為什麼不肯碰你?嫌你有牛屎味?」 
未少陽驟然把面孔逼到赫連容眼前,臉色黑得嚇人,「妳再提那兩個字我就掐死妳。」 
赫連容後退了一步,打量他半天,緩緩地搖頭,「剛才在大廳裡看你挺成熟的,想不到你居然這麼幼稚。」 
他瞇起眼睛,「再說一次?」 
「我說,未少陽,你真幼稚。」赫連容覺得眼前的未少陽簡直像個五歲小孩。 
赫連容覺得自己的重複會更激怒他的,沒想到他竟笑了,「我倒挺喜歡妳罵人的,繼續。」 
赫連容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這種請求,不由睜大眼睛。 
未少陽伸手攬上赫連容的腰朝懷中一帶,反扣她的雙手將她抵在假山上,微有些不耐地道:「還是只有這樣才罵得出來?」說罷他俯下頭來,直將赫連容的雙唇吮得又紅又腫,這才抬起頭,舌尖輕舔唇角,竟有些未盡之意。 
赫連容又羞又憤,不知什麼時候被鬆開的雙手抓握成拳抵在未少陽的胸前,還在忍不住地微微喘息。她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這假山上,她剛才居然對這個吻有所回應。 
「未少陽,你是變態嗎?」赫連容說得咬牙切齒。 
未少陽笑得開心至極,「沒錯,就是這樣。」 
眼看他又要低下頭來,赫連容受不了地大吼一聲,「你再敢親我,我就咬舌自盡!」 
事實證明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賴也怕不要命的。經她這驚天一吼,未少陽果然放開了她,並且後退了兩步,盯著她沉默不語。 
就在赫連容以為自己自衛成功的時候,未少陽從懷中摸出一張百兩銀票塞到她的手中,「我賭妳不敢自盡,如果妳成功地把自己咬死了,這一百兩歸妳。」 
赫連容看著手裡的銀票,眼神已經開始放空,這是什麼人哪…… 
她當然沒勇氣去死,不然也不用總想著混完這輩子了。她更不想為了賭贏一百兩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將來見著閻王爺都沒法交代。 
「你是不是人格分裂啊?」赫連容聽見自己的聲音,語調有點兒恍惚,「這樣不好,真的。」 
未少陽認真地詢問「人格分裂」的含意,赫連容也抱著一顆對病者寬大仁愛的心加以解釋,未少陽聽完後沉默半晌,「妳是不是真的想一次性解決問題?」 
赫連容的頭點到一半又驚覺地頓住,雙手護住胸前,「你、你該不會是想……」 
未少陽斜她一眼,「我肯親妳已經很為難了。」 
赫連容忍住不讓自己的拳頭揮到他的臉上,咬著牙道:「怎麼解決?」 
「妳來親我。」 
「你!」 
赫連容真想揍人了,未少陽又道:「妳害我少了無數美人香吻,主動地彌補一下也是應該的。我給妳考慮時間,未時三刻,就在這座假山後,如果妳親到我,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以後我也不會纏著妳。」 
「你……是說真的?」如果能犧牲一次換來日後安寧,赫連容覺得這方案也不是不可行。 
「當然是真的,妳還有兩個時辰的考慮時間。」 
「不用考慮了,我親!」 
赫連容捋了捋袖子就要撲上去。未少陽一擺手,「我現在沒興致,未時三刻,隨便妳來不來。」 
未少陽堅持拖後時間讓赫連容嗅到一絲陰謀的意味,不過擺脫瘋子的強烈意願讓她淡化了此事的陰謀論,也跟著撂下狠話,「你洗乾淨嘴巴等著!別留牛屎味!」 
再提那兩個字,未少陽出奇地沒有發飆,在赫連容轉身離去後叫了一聲,「西越蓮蓉,我不會那麼容易讓妳成功的。」 
「你才是雲夏豆沙咧!」赫連容惡狠狠地轉過頭來瞪他一眼,「大丈夫一言九鼎,出爾反爾的去做太監!」 

小說house系列《不良少夫》全四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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