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背棄 
勾人心魄的女子嬌喘聲和男子暢快的悶哼聲,不斷地從臥室裡傳出來。酒店的豪華套房外間,寬大的沙發上,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慵懶地坐在上面。她身穿黑色的短袖作戰服,玲瓏的身材曲線畢露,雪白修長的脖頸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富有雕塑美感的尖瘦下巴,顯示出她倔強的個性。下身,一條最新的數位化迷彩作戰褲緊緊地包裹住兩條修長的美腿,腳蹬軍用作戰軟靴,靴子內側,一柄美國造的防禦大師匕首被靜靜地綁在那裡,鋒利的刀光緊貼著女子嫩白的肌膚,隱隱透出一絲寒芒。 
突然,兩聲暢快的叫聲從臥室傳來,女子的嘴角斜斜牽起,一絲冷笑悠然劃出。很好,該開工了。 
拔出別在腰後的柯爾特2000式手槍,迅速地裝上消音器,女子一甩黑色波浪式長髮,輕鬆地站起身來,向臥室方向走去。 
房門緊閉,裡面反鎖,女子微微一笑,隨手拿出一根銀色的鋼絲,對著鑰匙孔插了下去。對付這種簡單的門鎖,甚至用不上兩秒鐘,鋼絲輕輕一扭,房門就悄無聲息地開了。 
充滿情欲的糜爛氣息登時傳了出來,男女荷爾蒙的氣味在空氣裡緩緩彌散。女子靠在門框上,拿起手中的武器,舉到嘴邊,輕輕地對著槍口吹了口氣,眼光掃向床上赤裸相擁的男女,冷笑一聲,輕聲喚道:「嗨!很爽嗎?」 
突然響起的聲音好像炸彈猛然在臥室炸響一般,原本趴在女子身上的男子,登時翻身而起,身軀猶如豹子一般,猛地彈起,向床頭抓去。 
噗的一聲,血光四濺! 
只見站在門口的女子素手一揚,鋒利絕倫的防禦大師登時刺穿了男子的手掌,狠狠地釘在了床頭的紅木之上。 
床上女子的眼睛瞬間睜大,被吻得紅腫的嘴唇張成O型,就在她要大聲驚呼的時候,門口女子眼中閃過一抹寒芒,右手一甩,透過消音管,柯爾特2000發出一聲悶響,床上女子的瞳孔瞬間擴大,一個血洞開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之上,鮮血潺潺而出,赤裸豐滿的身軀一個抽搐,就倒在了寬大的床上。 
門口女子面不改色,淡淡地轉向滿臉驚恐的男子,嘴角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傑森,刺激嗎?」 
鮮血從傑森的手掌處順著胳膊緩緩流下,他面色發白地盯著床上已是一具死屍的山口明美,聲音發顫地急聲說道:「季兒,妳冷靜點,妳相信我,我和她只是逢場作戲,我真正愛的人只有妳一個。」 
「我不是李季兒。」女子淡淡一笑,微微地搖了搖頭。笑靨如花,可是在傑森的眼裡,那笑容卻好像是催命的冤魂一般,令他周身發顫。 
他連忙說道:「好,好,李小姐,妳聽我解釋……」 
傑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女子打斷,只見她緩緩走上前來,黑洞洞的槍口威脅性地抵上了傑森的額頭。女子微微瞇起眼睛,彎下腰,一腳踏上他赤裸的胸膛,槍口在他的面上緩緩滑動,突然猛地插進了傑森因驚恐而張大的嘴裡。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是李季兒。」 
女子冷然一笑,伸出左手,一把拔出了插在傑森手掌上的匕首,鮮血登時噴射而出。傑森瞬間張大雙眼,強烈的疼痛襲來,可是柯爾特2000的槍口卻緊緊地插在他的嘴裡,讓他除了悶哼,發不出一聲呼救。 
女子緩緩靠近傑森,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來自Z國國安局軍情9處,現在我要代表所有被你殘害過的生命判處你死刑,立即執行!」 
傑森的瞳孔中登時閃過一絲絕望和恐懼。此時,寒氣森森的匕首突然發出森冷的光芒,匕首一點點地逼近,他只感到喉嚨處有一陣恐怖的冰冷。 
女子的眼裡露出一絲憎惡和殘忍,握著匕首的手瀟灑地一揮,一串血珠登時帶起。傑森的身體劇烈地顫抖抽搐,被割開的喉嚨處血液潺潺湧出,血腥味彌散,被他帶到地上的薄被已經被血液浸透。 
搞定,收工,接下來是收尾的活兒。女子吹著口哨,輕鬆地走到浴室將手上的鮮血洗淨,然後用衛生紙將沙發和房門上的指紋擦乾淨,將衛生紙朝手上一裹,拿起床頭的電話。很快,報警電話撥通。電話接通後,女子並不說話,只是將話筒輕輕地放在了一側。 
一切妥當,女子仔細地瞧了眼現場,見再無破綻,便悠閒地來到陽臺,轉過身來,最後看了一眼傑森那赤裸噁心的身體,嘴角驀然牽出一抹冷笑。手指輕輕撥動腰帶上的紐扣,一條鉤鎖登時激射而出,猛地插進陽臺的牆壁上。女子一甩長髮,再無半點留戀地翻身跳下陽臺。 
就在這時,走廊處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三十七樓外急速下墜的女子眼光一閃,暗道:「日本的警方,倒是高效率。」 
不出二十秒,女子穩當地落在一片柔軟的草坪之上。一個銀白色的女士包包安靜地放在灌木叢中,女子從包裡拿出一件米黃色風衣,兩下穿在身上,隨後換上一雙同色的皮靴,將作戰靴往包裡一塞,就站起身來,甩了甩柔順的鬈髮,婀娜地向著酒店門口的方向走去。 
「小姐,請留步。」 
一名員警疾步走上來,攔住了女子的去路,沉聲說道:「酒店裡發生命案,現在這棟大樓已被封鎖,還請小姐不要進去。」 
「什麼?命案!」女子突然捂住小嘴,雙眼大睜,吐出最純正的日語,其中,還夾雜著一絲東京腔調。 
「是的。」年輕的員警看著美人吃驚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發暈,連忙說道:「小姐不用害怕,我們警方已經將整棟大樓包圍了起來,兇手插翅難飛,一定會抓到這個喪心病狂的壞人的。」 
「哦,那就好。」女子驚懼地拍了拍胸口,嬌聲說道:「只有靠你們,我們市民的生命才會有保障,那我就不進去給你們添亂了,我這就走了。」 
年輕警官大暈其頭,趕忙連聲應答,好像整個東京真的要靠他保護才能治安穩定。 
「對了……」女子突然回過頭來,頗有些嬌羞地看著那名年輕警官說道:「我叫山田光子,住在景戶路第四十七號,若是有事,可以來找我。」 
年輕警官一愣,立刻點頭如搗蒜,這桃花運若是不抓住,就不是個男人。 
女子回眸,傾城一笑,邁著婀娜的步子上了停靠在邊上的BMW760房車,引擎聲一響,車身流線般駛出了停車場。 
「喂!什麼人?停車!」一對周邊巡邏的員警突然迎了上來。 
還沒等女子開口,那名年輕的員警就跑了上來,大聲叫道:「讓這位小姐出去,她沒有問題。」 
看著車前漸漸散去的人群,女子將頭探出窗外對著警官微微一笑,隨即一踩油門,車子就駛離了紅日酒店。 
夜色濃郁,今日的東京,註定不是一個可以安睡的太平夜晚。 

※  ※  ※  ※  ※  ※  ※  ※  ※  ※  ※  ※ 

凌晨兩點十分,整個Z國首都已經陷入一片安詳的睡眠之中。此刻,國安局西會議廳內卻是燈火通明,幾名身穿高級軍服的將軍們神情嚴肅地坐在座位上,讓平日裡就莊嚴肅穆的會議廳顯得更加氣氛凝重。 
軍情部行動9處的少校李陽身穿一身黑色西裝,眉頭緊鎖,不時地站起身來向門外張望,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五分鐘之後,西會議廳外的走廊裡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在座的所有人聞聲都恭敬地站起身來。李陽面色一變,也隨之站起。大門被一陣沉穩的力量緩緩打開,鬢髮染白一身中山裝的老者淡笑著走入,點著頭對眾人說道:「深夜叫大家至此,十分抱歉,各位將軍請坐,不用客氣。」 
幾人恭敬地答了一聲,紛紛落坐。李陽面色焦急,不待老者發問,急忙問道:「首長,為什麼臨時改變計畫?山貓行動進行得十分順利,我們的特工完成得滴水不露,軍方不可以插手軍情部的行動,這是慣例。」 
「小李啊,少安毋躁。」老者微微一笑,用一個簡單的動作制止了李陽下面的話。他轉頭對著旁邊的幾位將軍說道:「行動進行得怎麼樣?人都到位了嗎?」 
一名面色古銅,年約四十餘歲的中年將領沉聲答道:「是的,人員都已經到齊,只要接到指令,就會完成撒網收尾行動,海軍陸戰隊的劉上校親自坐鎮,以確保行動順利完成,請首長放心。」 
「嗯。」老者微微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諸位對這次行動,有何異議?」 
軍人的天職就是絕對服從,幾位將軍沉默不語,不做回答。李陽額頭微微冒汗,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只見五分鐘的時間已經過去,整個人不由得一陣緊張,想了想,急忙說道:「首長,我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可是,我不覺得這次行動有何紕漏。軍情3處和行動9處通力合作,無論是情報還是行動都做到步步為營,不會留下一點破綻,我不明白這次收尾行動有何意義。更何況,這一次,我們派出的特工都是國家的精英,都曾經為國家做出了數不清的貢獻,我希望……」 
「好了,李陽,你所說的我都明白。」老者面不變色,看不出是什麼情緒,「這一次的山貓行動,做得十分漂亮,我也明白你們軍情部為此付出了極大的心血。可是,他們既是國家的精英,就應該隨時有為國家付出生命的覺悟。特工守則的第一條,我想他們應該比你清楚。」 
李陽心下一震,眉頭緊鎖,他又怎麼能不知道特工守則的第一條──一切為了國家的利益。李陽深吸一口氣,想了想,仍舊不放棄地說道:「首長,我明白這次事件的重要性,可是,我們的特工都是秘密潛入,沒有任何出境入境記錄,尤其是003,她是潛入美方西海潛艇……」 
「李陽!」首長眉頭一皺,沉聲說道:「你是國家的軍人,就應該明白軍人的義務,凡事不要義氣行事,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散會。」 
眾位將軍聞言齊齊起立,收起桌上的文件,跟在首長的身後準備出去。 
「首長!」李陽突然大叫一聲,聲音尖銳洪亮,在西會議廳內來回迴蕩。眾人一愣,沒有想到李陽這個軍情部的小小少校,竟然有這樣大的膽子,紛紛詫異地轉過頭來,視線全部射在他的身上。 
「首長……」李陽一把拿起桌上的文件,幾步追到首長的面前,面色焦急,沉聲說道:「二〇〇二年,003親赴伊拉克緝拿叛國高級軍官,歷時三個月,擊斃恐怖分子高級首領二十八人,最終在敵方地毯式的封鎖和緝捕下將叛國軍人帶回國家接受制裁;二〇〇三年,003參與誘捕,最後摧毀了三處不友好國家在我國的情報機構,奪回了北海金融市場的巨大機密,成功避免了西方國家新一輪的經濟轟炸,被政府授予二等勛章;二〇〇三年九月,003接受國家指派,使用美人計,成功策反伊朗王牌飛行員,得到HK47的絕密資料;二〇〇四年,成功潛入被恐怖分子控制的敘利亞我國大使館,解救人質三十七人,擊斃恐怖分子四十餘人,並在兩個月後在敘利亞山區潛入恐怖分子老巢,炸毀地方樓盤二十一座,搗毀一座地下兵工廠;二〇〇五年……」 
「夠了,李少校!」 
「首長!」李陽厲吼一聲,大聲說道:「二〇〇六年,她在阿富汗盜取基地絕密襲擊計畫,卻被敵方陷害,散播003策反消息。軍情部被暫時迷惑,派出二十餘名特工緝捕她歸案。003從國家地下監獄逃離,九死一生趕到芝加哥,阻止了敵方計畫的實施,炸毀了基地的轟炸機。當時,您就在前往芝加哥的飛機上啊!」 
首長面色一滯,面上的凝重緩緩散去,終於沉重地拍了拍李陽的肩膀,沉聲說道:「李少校,我深深地明白003對國家的貢獻,我也知道她是我們國家最優秀、最出色的超級特工,可是這些都高不過國家的利益。山貓行動已經觸及了幾大強國的痛處,就算我國特工沒有留下絲毫證據,也不能讓國家負擔這樣的風險。所有山貓行動的隊員我們必須放棄,對此,我也十分痛心。但是,為了國家的利益和安全,不得不這麼做。我們是國家的守護者,很多時候,我們不能擁有普通人的感情。」 
說罷,首長猛地轉過身去,對著一旁的警衛沉聲吩咐道:「從現在開始,李陽少校不得踏出西會議廳一步。」 
西會議廳的大門被關上,李陽面色戚然,一顆心也隨著沉了下去。 
「小詩,妳從那麼多的生死磨難中逃了出來,這一次,可會猜得到妳所效力的國家會對妳痛下殺手嗎?」 
時間緩緩而過,夜色越發黑暗。 

※  ※  ※  ※  ※  ※  ※  ※  ※  ※  ※  ※ 

兩點四十分,唐小詩成功地從紅日酒店撤離。兩分鐘後,她換下BMW,在路邊隨手偷了一輛悍馬。悍馬車啟動,一陣青煙,就已開出了海通大道。此刻,她還不知道,致命的禍患就在這時,一點一點的靠近了她。 
二十分鐘的車程之後,唐小詩猛地一個急剎車,將車停在一條偏僻的小巷。手腳俐落地打開車門,只見巷子口靜靜停著一輛黑色的賓士500,唐小詩幾步跳了上去,瞬間啟動,流暢的引擎聲起,開過兩條街後,唐小詩拿起手上一個黑色的遙控器,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轟的一聲,爆炸聲起,那輛不知道是哪個倒楣蛋的悍馬就這樣灰飛煙滅。 
小詩開著車子上了高速公路,抬腕看錶,三點十分,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 
她拿出手機,俐落地換上另一張卡,撥通了李陽的電話,可是卻沒有人接聽!唐小詩眉頭一皺,終於還是向軍情部的上層發送了消息──目標解決,即刻撤離,接頭人員請速來接應。 
海軍陸戰隊的金上校看著手下遞來的報告,微微點了點頭,終於沉聲說道:「山貓行動結束,第二組人員速速到位,絕殺行動,現在開始。」 


第一章──穿越 
混亂中,無數個詭異的聲音不斷地在唐小詩的耳邊迴蕩,一幅一幅的畫面,像是電影一般來回閃動。唐小詩指尖艱難地摸索著,尋找那枝跟隨了她多年的柯爾特2000式手槍,無奈整個身體都像是灌了水銀一般,沒有絲毫的力氣。她的頭嗡嗡作響,眼前一片模糊,她緊咬著下唇,溫熱的血腥味一絲絲湧出。她心裡知道,若是此刻放鬆了意志閉上雙眼,那麼恐怕這一生都將失去再次睜開眼睛的機會。 
「呼叫總部,呼叫總部,任務完成。」有人上前撥動她的眼瞼,又試探了她的心跳和脈搏,然後對著微型接收器那端的人冷靜地說道:「目標已死亡,申請撤退。」 
「死亡?」好似一個驚雷在體內轟然炸開,什麼死亡?自己明明還活著,還能聽得見他們說話的聲音,為什麼這人竟然說自己已經死了?難道海軍陸戰隊的素質如此低下? 
不行!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一陣強烈的求生意志突然支撐起小詩那被C4炸藥炸得支離破碎的身體中最後的力量,她用盡全力提了一口氣,眼前登時一黑,口腔之內一股腥熱的鮮血瞬間上湧,讓她的聲音聽起來細若蚊蚋,「我……掌握著伊朗……HK48的製作圖紙……我……掌握著……」 
無盡的黑暗登時襲來,小詩的脖頸一陣劇痛,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只看到自己殘破的身軀被人粗魯地拉扯而起,一名穿著數字迷彩裝的海軍陸戰隊成員還在上面狠狠地踹了一腳,而她的腦袋,此刻已經被人拿在手上。 
「撤退!」 
短促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東京的天空中,又多了一條絕望的亡魂。 
漆黑的空間之中,有破碎的聲音在黑暗中不甘地迴蕩,伸展著墨黑翅膀的鷹在樹枝上慘烈地哀鳴,迎合著空氣中充滿怨恨的情感,好似一首絕望的哀歌。 
上有天,下有地,我一生為國,卻遭此下場,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我,死不瞑目! 
「主子,她好像有話要說。」尖細的聲音在空氣中突兀地響起,在慘叫聲中顯得越發陰森。一名身穿藏青色內侍服的太監佝僂著腰身靠近身著大紅錦袍的妖嬈女子,諂媚地說道。 
「哦?有話說?」女子靠在長椅上,一身大紅彩鳳鸞袍,頭戴紫金雙鳳華冠,眉心處綴著雞血石瓔珞,朱唇如血,眉眼如畫,一雙眼睛微微瞟去,看向一旁昏昏沉沉、面色蒼白的藍衣女子,略帶一絲嘲諷的笑意說道:「還有什麼話好說?」 
「嗯……」太監靠近藍衣女子,將耳朵湊近她如殘花般蒼白的嘴唇,過了一會兒,才滿頭霧水地回道:「主子,奴才也不知道蘭妃娘娘說什麼,好像說有什麼圖紙?」 
「圖紙?」紅衣女子眉梢一挑,「八成是嚇糊塗了吧,真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膽小怕事的東西。」 
下侍連聲附和,滿臉諂媚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傳來,紅衣女子眉頭一皺,轉頭看去,只見大殿盡頭三名錦衣女子疾步走來,當先一人被宮女攙扶著,身著墨綠深衣,高挽著髮髻,縱然撲了厚厚脂粉仍掩飾不住面色的蒼白,遠遠地揚聲道:「太子妃病重,東宮五妃齊掌鳳印,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丹妃妳一人在此,是想獨掌乾坤嗎?」 
丹妃嘴角牽起,扯出極冷淡的一抹笑,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以紫金護甲輕輕地挑去額前的散髮,淡淡說道:「不敢,只是柔妃妹妹剛剛小產,不敢驚動妹妹大駕罷了。」 
柔妃冷哼一聲,冷眼看著丹妃身後的排場,說道:「本宮是小產,不是喪命,就算本宮癱在床上,也不能讓某些人稱心如意!來人啊,把蘭妃娘娘扶起來!這宮裡還是有王法的,不能讓無恥宵小草菅人命!」 
丹妃冷笑一聲,鳳目生寒,斜斜地掃了眾人一眼,沉聲說道:「本宮沒發話,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手?」 
「我就敢!」柔妃針鋒相對,猛地一步走上前來,「朱丹臣,太子妃雖然重病在床,可還有我上官柔蘭,東宮之中七宮十三殿,可不是妳雲翔殿一家獨大,妳想要借刀殺人,也要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哦?」丹妃抬起手來,以手帕掩嘴,輕笑一聲道:「我倒忘了,上官家雖然已經樹倒猢猻散,卻還有妳在死撐場面。好啊,今日我就成全妳,讓妳看清楚,如今颳的究竟是哪股風!」 
丹妃素手一揚,啪啪拍了兩聲,十多名青衣下侍連忙湧上前來,丹妃冷笑一聲,對著另外兩名妃子說道:「陳妃、德妃,妳們最好靠到一邊去,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 
「朱丹臣,妳不要欺人太甚!」柔妃見倒在地上的藍衣女子臉色蒼白,昏迷不醒,又被幾名粗手粗腳的下人架了起來,心下大怒,厲聲說道:「蘭妃向來與世無爭,妳若想使手段,儘管衝著我來,不要連累無辜!」 
「柔妃妹妹這說的是什麼話?」丹妃眉梢一挑,輕笑道:「蘭妃房中私藏男子物品,依我南楚律法,是為私通。太子命我全權處理此事,何來暗使手段之詞。倒是妳,來這裡大呼小叫,不知情的還當我徇私枉法,暗害蘭妃,妳這般誣陷於我,居心為何?」 
說罷,對著一旁的幾個宮女說道:「妳們幾個,把柔妃娘娘扶好了,她剛剛掉了龍種,身子還沒復原,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妳們幾個腦袋加在一起也賠不起!」 
「是!」整齊劃一的響亮回答霎時掩蓋掉柔妃的怒喝聲。 
丹妃無視柔妃憤怒的眼神,緩緩走向被侍衛撐著仍舊昏迷不醒的蘭妃,冷笑道:「這般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卻偏要做那等下作無恥的事情,妹妹這是何苦?」說罷微微側過頭去,看向一旁被宮女緊緊拉住的柔妃,嘴角牽起,陰冷一笑,「怪只怪她和妳走得太近,又生得這般美,怎能不讓我擔心?」 
丹妃緩緩揚起素手,指骨修長,白皙如玉,而在她的手指之間,一抹刀鋒的銀色恍入人眼,大殿兩側甬道的風聲橫貫而入,捲起丹妃鬢角一綹青絲,掠過她朱紅的雙唇,斜斜地勾起一抹陰冷的笑容。冷冽的光芒登時閃過丹妃的眼眸,丹妃冷哼一聲,夾帶著刀鋒的手掌對著蘭妃精緻的臉孔,狠狠地揮了下去! 
「青夏!」蘭亭大殿之中,頓時響起了柔妃驚恐的叫聲。 
丹妃素手飛揚,眉眼凌厲,嘴角帶著冷笑,好似羅剎一般。 
所有人的瞳孔在一瞬間全部放大,陳妃不忍地轉過頭去,德妃面容沉靜,垂在一側的手卻不由得微微顫抖。 
混亂之中,蘭妃的睫毛微微一動。 
時間呼嘯而過,穿越生死,風從四面八方吹來,好似寂寞的荒原,充滿了死寂的沉默。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間抽離,柔軟的、麻木的,像是被沉入了冰冷的海底,是生是死?面色蒼白的女子微微睜開混沌的眼睛。 
剛剛脫離黑暗的雙眼無法適應這樣刺目的陽光,藍衣女子微微皺眉。就在這時,一股凌厲的掌風瞬間而至,身體在意識之前迅速地做出了反應。只見閉著眼睛的女子猛然向後退了一步,右掌靈蛇般探出,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略一用力,只聽喀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猛然響起,一個小擒拿手瞬間跟上,腳踝一勾,一身大紅深衣的丹妃轟的一聲,摔在地上! 
「啊──」刺耳的慘叫聲霎時充溢在大殿之中,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場驚悚的變故,柔妃美目大睜,不能言語。 
「娘娘!娘娘!」幾名太監衝上前來,手忙腳亂地拉起倒在地上哀聲號叫的丹妃,場面一陣慌亂。 
柔妃得了機會,一把甩開兩名宮女的束縛,疾步跑上前去,就要去拉蘭妃的手,「青夏,妳怎麼樣?」 
「妳是誰?」短暫的迷茫之後,蘭妃的目光陡然變得凌厲清澈,她謹慎地退後一步,冷然看著奔至眼前的柔妃,「這是什麼地方?」 
這一下,不光是柔妃,就連倒在地上的丹妃都不由得大吃一驚。上官柔蘭面對著蘭妃的目光,慌亂地說道:「青……青夏,我是柔蘭啊,妳是……妳這是怎麼了?」 
「青夏?」蘭妃眉頭一皺,原本孱弱蒼白的面容上少見地現出一抹沉思,她的目光緩緩地轉向周圍的人,充滿了探究和警惕,終於,她將目光鎖定在被人扶起的丹妃身上,沉聲說道:「不要耍花樣,叫你們老大過來,我有話說!」 
「老大?」丹妃的美目瞪得大大的,過了許久才皺眉說道:「妳是說,皇上?」 
「君主立憲制?」蘭妃喃喃說了一句。她目光一掃,見旁邊一名侍衛腰間帶著一把佩刀,毫無預兆地縱身上前,身手矯健地一把奪下那人的佩刀,刷地拔了出來。雪亮的刀光映在蘭妃蒼白的臉龐上,讓周圍的人齊聲倒吸一口涼氣。 
柔妃睜大雙眼,目瞪口呆地看著蘭妃橫甩長刀架在丹妃的脖頸之上,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 
「不管你們是什麼人,我們來做個交易,我身上有你們會感興趣的東西,叫個能主事的人出來。不然每過三分鐘我就殺你們這裡一個人,就從妳開始!」 

※  ※  ※  ※  ※  ※  ※  ※  ※  ※  ※  ※ 

死寂的大殿上,每個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生怕一個不小心激怒了那個在她們眼裡已經瘋掉了的可憐女人。 
丹妃倒在地上,一身豔紅的鸞鳳深衣映襯著金色的華麗地板,投射出強烈鮮明的璀璨之色。即便是這般的窘迫,這名心狠手辣的女子仍舊不失她的尊貴和倔強。她挺直背脊,高揚著頭顱,雪白的脖頸在寒氣森森的刀鋒之下,有著驚心動魄的美麗。斷裂的手腕處不時地傳來陣痛,冷汗自她的額頭滲透而出,可是除了一開始,再沒聽這女子哼上半聲。 
看著丹妃強忍疼痛的樣子,柔妃目光複雜,心下倒也佩服,可是這一刻,一切都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柔妃不時地向走廊外看去,再轉過頭來,緊張地看向大殿之中那抹單薄瘦弱的身影,擔憂不可抑制地襲上心頭。 
「太子殿下到!」 
內侍尖細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進來,眾人齊齊跪伏在地,恭敬行禮。往日裡最為寧靜的蘭亭大殿,今日卻熱鬧了起來。雜亂的腳步聲在門口響起,陳妃、德妃一掃之前的頹廢之色,千嬌百媚地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嬌喘微微,齊聲嬌呼道:「恭迎太子殿下!」 
被叫做青夏的蘭妃嘴角一牽,一抹冷笑陡然滑落,做戲做全套,她不得不承認,不管這是何方神聖,今兒的場面都已經做足。若不是他們想出的這個點子太過於荒唐,她也許真的能被他們騙倒。 
不錯,如今的蘭妃,就是在東京街頭上,需得軍方出動海軍陸戰部的高階軍人偷襲暗殺方能成功的Z國頭號特工,軍情9處超級特工003──唐小詩。 
她萬萬沒有想到,國家竟然會對自己下手,當她看到車廂底層裝配著的大量C4塑膠炸藥時,就已經全明白了。能夠洞悉她的逃亡路徑,並在逃生車裡準備炸藥的只有軍情處和軍方。 
李陽不可能,他雖然是9處的高階首領,可是畢竟從政的時間尚淺,下不了這樣的狠心來處決自己。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軍方高層出面干預,取得了9處的領導權和絕密的情報。 
想到這裡,唐小詩的嘴角不由得牽出一絲苦笑。為國家效命了這麼多年,這種行動之後,被政府拋棄的事情她已經見得太多了。 
還記得有一次,是她去執行收尾任務,目標是一個在曼谷暴露了身份的6處特工。當那名特工看到小詩出現的時候也是一樣的表情,不過他要比小詩更識時務一點,那人是自己舉槍自殺的。不像自己,還和海軍陸戰隊的隊員開了火。 
特工守則的第一條:一切為了國家的利益。這一點其實很好理解,無論國家做什麼都是對的,就算是要取你的性命,也不能皺半下眉頭,不能有一絲猶豫,不能有任何怨言。 
可惜,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沒有人會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種甘為國家奉獻一切的鐵血軍人,只是出現在電視電影中,現實社會中,沒有人是不怕死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小詩明顯不是一個合格的特工。可是也就是這一點,讓她現在有勇氣站在這裡,讓她有籌碼去面對對方的幕後勢力。她堅信,只要能夠見到對方主事的人,她就有機會和對方談妥條件,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其實,如果當初在東京執行任務的不是軍部那群沒有感情的冷血殺人機器,而是換成軍情處或者是國安局的人,那麼她絕對有逃生的機會。因為,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會明白,她手中掌握的東西,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濃烈的香氣瀰漫在大殿上,刺目的明黃色閃入小詩的眼睛,她側目望去,只覺一道銳利的目光迎面而來,好似冰雪一般,有著冷冽懾人的陰寒之氣,空氣也在一瞬間凝固了,充滿了壓迫感。 
她微微地皺起眉頭,望向大殿東方陽光灌入處。只見來人穿著一身紫金團龍蟒袍,黑色束帶束起長髮,當中嵌著一顆幽黑的冷玉,劍眉入鬢,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瞇著,眼梢微挑,越發顯得眸色黑若極夜,高挺的鼻樑,微薄的嘴唇,整個面孔充滿了刀刻一般的雕塑感。 
小詩眉頭緩緩放鬆,很好,她最怕來的是一個無用的酒囊飯袋,只看這人的氣勢便不是常人,至於他身上那股莫名的張力,小詩則自動忽略不計。八年的特工生涯,多少次保護政要元首,暗殺恐怖分子,心理素質已經強無再強,若是被一個男人看一眼就心虛了下去,哪裡還能稱為是第9行動處超級特工的第一人? 
楚離眉峰緊鎖,卻沒說話,眼光四下一掃,掠過柔妃陳妃幾人,最後在丹妃的手腕處停駐下來,眉梢輕揚,探尋之意不言自表。 
丹妃並沒有像陳妃一般哭哭啼啼,而是一掃之前的強勢刁蠻之氣,扭轉頭去,慘澹一笑,淡淡說道:「臣妾無能,勞動殿下大駕,請殿下治罪。” 
楚離面上不動聲色,眼中卻精光一閃,目光游離緩慢,細細打量著唐小詩,好似要將她看穿一般。小詩也無不自在的感覺,落落大方地回視過去,掃了一眼周圍上百名佩劍侍衛的排場,冷然一笑,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長刀。 
匡啷一聲,長刀落地,丹妃失了控制,長時間緊繃的身體一陣放鬆,倒在地上,幾名太監大呼小叫地擁了上來,將丹妃扶起。一旁的柔妃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素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小心地靠了過來。 
「有什麼條件?有什麼目的?背後代表是哪支勢力?擺明了說出來,我才可以考慮我們到底有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小詩直視對面的錦衣男子,乾脆地說道,眼光卻警惕地在周圍眾人的身上打轉,留心地看向他們的腰間,小心地防備著他們。雖然現在看來,這裡的人全部帶著仿古的佩劍,可是也要防備他們腰間的配槍。 
楚離目光陡然一寒,探究的看向像是一隻豹子般警惕的藍衣女子,胸間的鬱結之氣越發沉重,回想大婚之日,那個柔順卑微,連笑都小心翼翼的紅衣少女。一年不見,竟然讓當日的綿羊變成了今日的雌獅。後宮真的是殺人的地方嗎?可以讓一個人蛻變的這般徹底。 
「妳找人帶話說有我感興趣的東西,可以同我做交易?」楚離的聲音略帶沙啞,他輕輕挑起眉頭,饒富興趣地看向藍衣女子冷厲的雙眼,緩緩說道。 
「不錯。」小詩淡然一笑,這種場面,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執行暗殺任務的時候,她受了重傷,行動之後,被M國人救起。為了從小詩的嘴裡得到情報,M國人巧妙佈局,讓小詩誤以為是被好心的戰地醫生救起,還可笑地對她施了美男計。可惜從一開始,小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局,她將計就計地養好了傷,巧妙地盜竊了對方的軍事機密,還將暗殺的髒水潑到了M國身上,最後揚長而去,讓M國情報單位幾乎抓狂,在長達五年之內,都把小詩和基地的幾名危險恐怖分子同時列為首要危險人物。 
如今,雖然一切都透著一股詭異,而小詩還沒有看出什麼破綻,可是佈置得太過完美本身就是一種破綻,小詩全神貫注地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在心底認真地計算著,若是談判不成,自己有幾分機會能夠制住對面的錦衣男子,來爭取最有利的位置。她小心地環視一圈,確定這個角度不會被狙擊手狙擊後,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可以不透露你的目的,但是我要求事成之後,讓我安全離開這裡,送我回國。」 
一陣短促的抽氣聲登時響起,大殿上的眾人全像看到了妖怪似的,緊緊盯著小詩的臉孔,活像她是從古墓裡蹦出來的僵屍一般,柔妃滿臉焦急,想要說話,卻又有些畏懼,只得擔憂地望向她。 
一絲陰鬱之氣閃過楚離的雙眼,他怒極反笑,冷冷道:「果不其然,妳還是要逃。」 
「我當然要逃,難道還在你這裡安家落戶嗎?」 
話已至此,楚離緊鎖的眉峰反而放開了,他索性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公事公辦地說道:「裝了這麼久,終於露出本性了,這樣也好。妳不妨把妳的籌碼說出來,我也可以考慮值不值得和妳做這筆交易。」 
有希望!小詩心下一陣驚喜,可是面上卻不露半點聲色。想了好久,深吸一口氣,她知道這是她最後的籌碼,也是她多年來為自己準備的最後一條逃生之路。成敗在此一舉,能不能活著回去就在此一搏了。 
「我手上掌握著HK48的製作圖紙,如果你夠分量,就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現在國際上最先進的戰鬥機HK47,就在我老闆的手上,可是卻沒人知道X51博士在死前還製造出了更為先進的HK48。它可以在高空中完成更為複雜的運動軌跡,靈活度足以比照小型戰鬥機。有四個加油倉,可完成四架戰鬥機同時加油的條件。另外,它擁有最先進的導航系統,還有更先進的反導彈定位系統,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空中的航空母艦……」 
小詩的聲音越來越小,眼見眾人瞪大了眼睛,活像她說的是天書一般,就連之前一副高深莫測模樣的錦衣男子也皺起了眉頭,全沒有小詩預想中雙眼冒光的貪婪模樣。她緊緊皺起眉來,是還在演戲,還是這群人真的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不知道HK48也就算了,可是在現代社會,不知道航空母艦的人,又會是什麼人? 
「這裡是哪裡?」小詩頓時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猛地上前一步,雙眼直視楚離,厲聲問道。 
「大膽!」旁邊的侍衛突然緊張拔刀,沉聲喝道:「敢對殿下不敬!」 
楚離揚起手來,制止了周圍侍衛的動作,似乎也察覺到不妥,沉聲說道:「這裡是南楚,東接齊國,北靠大秦,與西川隔江相望,妳可是問這個?」 
「南楚?大秦?」小詩小聲重複一遍,搜腸刮肚地回想著自己豐富的地理知識,卻沒有一絲半點的頭緒。南楚、大秦、齊國、西川,二十一世紀哪個大洲又是什麼時候有過這樣莫名其妙的地方了?搞什麼?拍電視劇嗎? 
難道他們在騙自己,可是又不像。難道……自己昏迷中一番流落,誤入了什麼神秘的異族領地? 
不對!一道精光猛然襲進小詩的腦海之中,她突然意識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清楚地看到海軍陸戰隊的隊員割下了自己的腦袋,可是為什麼這會兒卻全沒有半點感覺,什麼時候哪個國家的醫術這般先進,連斷頭都可以續接了? 
小詩猛地抬起頭來,四下觀望,一眼瞥到地上被自己扔掉的長刀,長刀冷氣森森,光可鑒人,她一把撿起地上的長刀,舉到面前。 
「大膽!有刺客!保護殿下!」森冷的武器光芒霎時聚滿大殿,身著鎧甲的士兵齊齊衝了進來。長刀紛紛脫鞘,卻沒有一把小詩想像中的手槍。銀光閃閃的戰刀對準了小詩的腦袋,可是這一刻,她已經完全不去在乎那些潛在的危機了。 
生平第一次,她是這般害怕和恐懼,她的雙手顫抖著,緩緩地拿起手上的長刀,舉到自己的面前。 
剎那間,好像被人用刀斧劈砍一樣,小詩只感覺頭暈目眩,眼前晃過一團團濃烈的黑,隨後身體僵硬,驟然失了知覺,長刀匡啷一聲落在地上,緊跟著她的身軀也軟軟地倒了下去! 
楚離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將她抱在懷裡。她如溺水垂死的人,筆直地看著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狠聲問道:「我是誰?」 
「庄青夏。」 
好似一個悶雷炸在胸口,小詩一把抓住楚離的肩膀,冰冷的綢緞在她的指縫間皺成一團,她喉腔發澀,惡狠狠地說道:「你騙我!」 
楚離看著她,看著這個自從回國後就再也沒有看過一眼的女人,一絲燥熱徐徐升起,肆虐地纏繞著他早已冷透了的胸肺,將他多年來的冷靜霎時擊得粉碎。 
「我從沒有騙過妳,是妳,一直在騙我。」 
黑暗瞬間襲來,小詩眼前一黑,耳側只聞柔妃驚慌失措叫太醫的聲音和那男人冰冷的指骨狠狠扣在她肩膀上的脆響。 
今日的蘭亭大殿,格外熱鬧非凡。 

※  ※  ※  ※  ※  ※  ※  ※  ※  ※  ※  ※  

窗外的風冷冽地吹著,劃過沉木的窗簷,留下冰冷的濕氣。已是十一月的天氣,即便是地處南方的楚國,也開始有一絲涼意,不知傳聞中已凍死了大片牲畜的北疆大秦人,又該怎樣度過這冰冷的冬天。 
小詩穿著一身淡藍色羅衣,外罩雪白的披風,幽靈一般站在書架旁的宮燈下面,仰頭看著鮮紅的蠟油緩緩融化。她臉上的表情,猶如峰頂寒冰,沒有一絲波動。房門外,一身紫衣的小丫鬟不時探進頭來,神色間頗為擔憂,似乎擔心她會突然發瘋自殺一樣。 
三日了,這三日,可以說是唐小詩出生二十六年以來最為痛苦的三日。 
那天一覺睡到自然醒,這是這麼多年來,作為特工的她第一次忽略掉生物時鐘,放任自己大睡特睡。或許,在她的潛意識裡也不願意醒來面對這冰冷的事實。她多麼希望睜開眼睛那一刻看到的會是9處的宿舍,是楚喬、貓兒她們溫暖的臉,哪怕是海軍陸戰隊的潛艇牢房,她也不會如眼前這般絕望。 
生平第一次,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當初,在恐怖分子圍追堵截的非洲叢林裡她都沒有這般絕望過,可是現在,那種巨大的無力感像是堅韌的海藻,死死地纏住她的腿,毫無預兆地將她拉進這個絕望的深淵,無處逃離,無法解脫。 
畢竟,曾經橫在她面前的只是幾片冰冷的海域和幾塊荒蕪的沙漠,不像現在,擋住她腳步的,卻是巨大的時光鴻溝。 
儘管這一切是那樣的不倫不類,匪夷所思,可是她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依據。這幾日,她走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的人,很多的宮殿樓臺,很多的物器家什,多年的特工生涯,她的閱歷、她的經驗都讓她深深地明白,要將一整個宮殿的建築新仿做舊到如此程度,絕非三五七日之功。以她的經驗,即便是只有一點漏洞,也絕對逃不過她的眼睛,可是這裡所有的細節,包括一草一木,都完全符合生活的日積月累。 
拿起案上的銅鏡,看著鏡中陌生的臉孔,唐小詩完全絕望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著一個結果──她,唐小詩,國家安全局下屬、軍情9處特工人員003在海軍陸戰隊的狂轟濫炸下絕處逢生,來到了不知道幾千年或者幾光年距離的異時空,借屍還魂,成了南楚太子的私人禁臠! 
面對這荒唐的一切,唐小詩真的不知道她到底該不該大笑三聲,以慶祝自己的大難不死。 
不經歷戰火的人,永遠無法體會戰爭的殘酷,不真正有這般經歷的人,也永遠無法體會小詩此刻的心情。煢煢孑立,孤影綽綽,獨自一人身處巨大的時空輪盤之上,她遠遠沒有那種所謂的新奇感,遠遠沒有想像中的興奮,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劫後餘生的欣慰。 
生平第一次,她在漆黑的夜裡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她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咬著嘴唇,任眼淚流滿臉頰。 
宛若一個儀式,在那個夜晚,她告別了她熟悉的生活和國度,承認了殘酷的現實。 
唐小詩死了,她成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庄青夏。 
第二日,蘭亭殿遠沒有想像中的熱鬧,暴風雨後卻是異常的寧靜。潛藏在暗處的人都在小心地揣摩著,這樣平靜的表面,到底意味著什麼?而心如死灰的小詩,全沒有在意其餘的事情。她安靜地吃飯梳洗,在旁人的照顧下宛若一個木偶一般,失去了全部的生氣。 
她的世界天也翻了,地也覆了,再次抬起頭來,一切都已改變。 
楚曆第二百九十八年十一月十七日晚,楚國東宮太子妃上官柔雪病歿。而就在太子妃死後的第二天,上官一族被發配嶺南蠻族的留守就發回信件:前東華閣大學士上官敬因不堪勞累,死於發配途中。 
一時間,舉國發喪,在官方全力督辦太子妃上官柔雪的大喪時,民間也在悄悄地舉辦上官敬的喪事。上官敬為官清廉,卻因為反對楚離圈地一事而遭到滿門屠戮。這個昔日的南楚第一世家,就這樣在鞏固王權的路上被當作絆腳石一腳踢開了。 
由於上官一家的抽離,上京的勢力開始了重新一輪的分化和洗牌。緊隨其後,由於上官柔雪的死,太子妃一位空出,南楚的東宮之中,再一次展開了激烈的角逐。風雲湧動,熱血在魑魅縱橫的人心裡緩緩地沸騰起來。 


第二章 太子 
「娘娘,水涼了。」香橘一身淡紫色的短衣小褂,赤腳走進熱氣瀰漫的浴房,臉蛋被蒸氣蒸得紅撲撲的,顯得十分可愛。她輕手輕腳地進來,把手上捧著的絲綢睡袍放在水池旁邊的石臺上。 
「奴婢吩咐下人把溫泉的水放進來,娘娘若是覺得燙了,就喊奴婢一聲。」 
青夏靠在水池的邊上,微閉著眼睛,蒼白的臉頰也有了些紅潤,一身雪白的肌膚好似錦緞般光滑,在柔和的燈光下,有著陶瓷的美感。烏黑的長髮一半輕輕地浮在水上,另一半蜿蜒在她雪白的背脊上,像是一條條烏黑的小蛇,顯得別樣的誘人。 
香橘繞到她身後,為她按摩肩頸,低聲地嘆道:「娘娘可真美。」 
「妳叫香橘?」 
乍聞青夏說話,香橘呆了一呆,那日大鬧一場之後,這位主子就比往常更加少言寡語了,她連忙答道:「是。」 
「妳跟著我多久了?」 
「自從娘娘進宮,奴婢就在蘭亭殿服侍了,算來也有一年了。」 
青夏微閉著眼睛,淡淡道:「妳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 
香橘頓時緊張起來,半跪在石臺上,「娘娘溫和善良,待我們下人都是極好的。」 
「我是問妳覺得我這個人性格怎麼樣,不許隱瞞,我要妳實話實說。」 
香橘低著頭,越發覺得害怕,聲音都有些輕顫了,「娘娘是個溫和的人,對宮裡的下人們向來很好,也不和別的主子爭風吃醋。」 
「溫和?」青夏眉梢微微挑起,沉聲道:「妳覺得太子對我怎麼樣?」 
縱然浴房內熱氣騰騰,香橘還是覺得冷汗自額角蜿蜒而下,「太子……太子殿下雖然從不來我們這兒,可是、可是奴婢覺得殿下對娘娘還是很好的,每月的份例從來不曾削減,別的宮裡有的好玩意,我們也都有。尤其是這一次,娘娘犯了那麼大的錯也不見殿下責罰,可見太子對娘娘還是有心的。娘娘不必太憂心,日後只要好好服侍,再見著太子的時候別再冷著臉,相信一切就會好起來的。娘娘畢竟是和太子殿下共同患過難的,如今太傅大人又得殿下的器重。」 
「共患過難?」青夏的眼裡閃過一絲鋒芒,眉峰緊鎖,試探著說道:「妳知道得倒是清楚。」 
香橘一驚,還以為自己多嘴惹怒了主子,忙說道:「奴婢、奴婢也是聽人說的。」 
「妳還知道什麼?有沒有人說我的壞話?」 
香橘畏縮地說道:「娘娘、娘娘寬厚仁慈……」 
青夏打斷她道:「我要妳說實話!」 
「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話,娘娘想必、想必也是知道的,大多,都是從雲翔殿裡傳出來的。」 
「哦?」青夏換了個姿勢,淡淡道:「說說看。」 
香橘嚥了口口水,「她們說娘娘還念著齊太子,這才託病不肯侍寢。還說娘娘不是心甘情願來南楚的,是因為太傅大人幫助殿下回國之後,庄府被齊王滿門抄斬,娘娘沒辦法才逃出來的,太子殿下也是看在太傅的面子上,才納娘娘為妃。」 
青夏目光一沉,沉默不語,香橘還以為惹怒了她,連忙懇求道:「奴婢出言無狀,衝撞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沒妳的事了,下去吧。」 
香橘如獲大赦,連忙爬起來出去了。浴房裡燃起了上好的香,香氣襲人,催人入睡。青夏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了一般,只有濃密的睫毛不時地輕輕抖動,能看得出她仍然醒著。 
很好,差不多瞭解了個大概。庄青夏有個父親,如今是楚國的太傅,很受太子楚離的重用,之前應該是齊國的官員,所以家眷老小才在齊國安家。楚離之前應該是出了什麼事而在齊國滯留,可能是戰場被俘,可能是做人質,也可能是出使。庄太傅幫助楚離逃回了楚國,齊王一怒,就殺了庄家滿門。而庄青夏之前應該和齊太子有關係,應該是預定進宮的妃子之類,在被抄家之前逃了出來,來到楚國避難,楚離也許是出於想要補償庄太傅的原因娶了她,但是她卻託病不肯侍寢,可能是因為對齊太子有感情,當然也有可能是出於對楚離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恨意。 
「還真是一筆糊塗帳!」青夏不由得冷笑一聲。 
時間果然是一劑良藥,一段安靜的休養之後,她終於稍稍平復了心情。她知道她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特工003了,她也不是孤兒院裡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小孤女,現在的她,有身份,有名字,有父親,甚至,還有一個丈夫。 
生命,真是充滿了奇蹟。 
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聲音極輕,似乎來人也不想被人發覺。可是她的耳力何等厲害,當初在阿富汗叢林裡逃生的時候,一百米內跑過一隻老鼠都逃不過她的耳朵,更何況這樣安靜的浴房。只聽來人行動間氣息綿長,門外的侍衛也並沒有出聲示警。那麼就只有兩個解釋:一是來人身手高超,外面的侍衛根本來不及示警;第二個解釋就是來人身份高貴,侍衛們聽命行事,並未阻攔。 
而這兩個解釋,很快就有了答案。來人腳步沉重,是個男人。呼吸綿長,應該練過武術防身。行走間衣袖摩擦聲呈單頻率,說明一手擺動, 另一手可能是按在腰間的劍鞘上。衣袖摩擦聲輕微順滑,說明衣料昂貴,應是上好綢緞,來人身份不低。青夏微微皺起鼻子,有好聞的香氣,不是浴房裡的蘭香,那香氣悠長、沉重、古樸,應是凝神的龍涎香和檀香的混合體,並且還有乾燥的墨汁味,來人剛剛看過書或是寫過字。靴底柔軟,落地無聲,疑似鹿皮軟底靴。 
青夏迅速地在心頭盤算了一下,答案呼之欲出。敵友難分,眼前卻沒有威脅,青夏微微放鬆,唇邊滑過一絲淡淡的笑容,仍舊靠在水池裡,眼皮都沒有睜開。 
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從心底升起,青夏知道這男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背後,可是她卻沒有絲毫的動作,仍像是不知情一般,面容放鬆,嘴角含笑,一副全身心享受的樣子。 
時間緩緩而過,空氣靜謐恬淡,只聽得到潺潺的水聲持續不斷地響著。突然,水聲一停,青夏知道,是香橘堵上了溫泉的泉口。此刻水溫溫熱,青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張開紅潤的檀口,輕輕地吐出。她飽滿的酥胸在花團錦簇的泉水下劃過若隱若現的斑斕痕跡,曼妙的身姿也顯得更加嫵媚。 
頭頂傳來的呼吸突然溢出一絲並不太明顯的沉重,青夏輕輕低下頭,嘴角劃過一抹譏笑,雪白的後頸好似天鵝脖頸般蜿蜒出優美的弧度,在昏暗的燈光照射下,有著璀璨的光輝,肩膀處白皙的蝴蝶骨,好似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搧動著美妙的翅膀,呈現著完美的弧線。一滴滴水珠順著脖頸緩緩滾落,隱沒在若隱若現的雙乳間。 
「妳倒是好享受啊!」低沉的嗓音突然在頭頂響起,好似一顆石子扔進了幽深的湖面,咚的一聲砸了進去。可是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並沒有讓正在沐浴中的女子驚慌失措,楚離頗有些詫異地看到青夏淡笑著轉過身,優雅地睜開雙眼,衝著他一笑,展顏道:「是啊,好享受,託您的福!」 
楚離略略有些驚訝,看著眼前這個沉著淡定的女子,他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他有些玩味地看向水中的青夏,淡淡說道:「妳早就知道我進來了。」 
青夏不置一詞,悠然轉過身去,靠在池邊,烏黑的長髮緊貼在裸露的背脊上,有著難以名狀的誘惑。 
一絲水花輕輕濺起,打濕了楚離雪白的長靴。楚離站在水池旁邊,俊美的臉孔在燈火下顯得有一絲微怒的邪氣。他聲音平淡,語氣卻有一絲冰冷,「妳可知道,妳這樣背對著我,是為不敬大罪?」 
「如你所知……」青夏緩緩地說道,聲音好像一團軟軟的棉花,帶著江南女子才有的柔軟,「最近這段日子,我確實犯了不少大罪,再多犯個一條兩條,也沒什麼打緊。」 
嘩的一聲,水花四起,濕淋淋的花瓣四處飛揚,青夏濃密的長髮陡然被人狠狠地揪起,連同她曲線美好的上身一同暴露在空氣之中。 
青夏悶哼一聲,只見俊美的男人半跪在池邊,衣衫的下襬全部浸泡在池水之中,面容陰冷,嘴角邪氣地牽起。他鬆開抓著青夏頭髮的手,慢慢下滑,緊扣在青夏雪白纖細的脖頸之上。語氣森冷地說道:「是不是我太久沒到蘭亭殿,讓妳忘記了服侍的規矩?還是妳以為那些海蠻子真能衝破我大楚的城牆,讓妳心想事成,回去當妳的太子妃?」 
青夏脖頸處傳來一陣難耐的疼痛,她眉頭一皺,不由得心頭微怒,眉眼凌厲地回瞪過去。 
「好一個倔強的女人,當初我怎麼沒有發現?難怪那海蠻子念念不忘。」楚離眼眸越來越黑,似乎有風暴在他眼中凝聚一般,他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狠狠地捏著青夏的脖子,冷然看著她呼吸困難的樣子,冷聲說道:「庄青夏,妳既然來到南楚,就是我手上的一隻螞蟻,我要妳生就生,要妳死就死,竟然想用裝瘋這招來逃跑,我勸妳還是不要白費心機!」 
青夏眉頭緊鎖,臉色緋紅,呼吸漸漸變得極為困難。她雙目噴火般看向眼前這個邪魅的男人,心頭怒火大盛。突然,青夏一把抓住了楚離衣襬下的雙腳,浴房濕滑,青夏用足了力氣,猛地一拽。 
只聽碰的一聲,巨大的浪花登時掀起,楚離大吃一驚,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年來在南楚皇宮裡終日啼哭的小女人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不但敢反抗還敢還擊。可是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整個人已經死仰八叉大頭朝下的倒在了浴池裡,熱水四面八方向楚離襲來,霎時灌入了楚離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楚離手忙腳亂一番撲騰,才從浴池裡站了起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再也沒有半點威儀可言,剛想雷霆震怒,就見一個白花花的物體對著他的臉孔瞬間襲來,楚離躲閃不及,碰的一聲,再一次倒在了華麗的浴池之中。 
當楚離狼狽的從池子裡站起,大聲的咳嗽之時,青夏已經繫好了睡袍的最後一根緞帶。她看向這南楚國中權勢顯赫的當朝太子,粲然一笑,脆聲說道:「我警告你,以後你對我的態度最好客氣一點,不然有你好看。我信譽良好,說到做到,絕不嚇唬人。不信的話,大可一試!」 
說罷,她披上披風,轉身就婀娜地走出了熱氣騰騰的寬大浴房。 
楚離一身濕漉漉的從池子裡爬了上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高雅淡定,揚聲怒吼一聲。門外的侍衛見青夏一人滿臉含笑的走了出去,早就已經覺察到不對勁,此刻聽到楚離的雷霆怒吼,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見楚離狼狽的模樣,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去,我要蘭妃在齊國和進宮一年來的全部資料,事情無論大小,無論巨細,在明早之前,給我一個最詳細的報告!」厲聲怒吼完畢,南楚的太子楚離一甩滿是熱水的袖子,就往外走去。 
「殿下!殿下!夜裡風涼,你換件衣服再出去啊!」 
下侍的叫聲在空曠的大殿裡來回的迴蕩,楚離平日裡淡定的臉孔變得猙獰,他目光噴火,大步流星的向蘭亭殿的臥房走去。 

※  ※  ※  ※  ※  ※  ※  ※  ※  ※  ※  ※ 

芝蘭幽香的大殿裡,明眸皓齒的女子好整以暇的穿戴好衣衫,並在外面披上一件保暖的斗篷。 
只聽砰的一聲,房門突然被人狠狠的一腳踢開,楚離沉著一張俊臉,面色冷然好似六月的連雨天一般沒有半點光彩。盛怒下的帝國太子充滿了狂暴的威脅,他一步一步的緩緩走向床上的素衣女子,整個人猶如地府幽魂,邪氣森寒。 
青夏淡淡的瞟了他一眼,嘴角溫軟,平靜無波。一陣冷風順著大敞的房門吹了進來,滿室的燈火頓時隨之搖曳,床上的紗帳四下飛舞,好似蝶翼,輕柔的滑過青夏白淨的臉上。 
門外,跪了一地戰戰兢兢的奴才,香橘帶著一眾蘭亭殿的婢女、侍衛、太監,規規矩矩的跪在殿外,冷風肆虐,細雨飄零,無情的打濕了奴才們單薄的衣裳。 
青夏卻並未理會,聰慧的女子早就算準了一切,靜候著那場暴風雨後的餘威,她微微側過頭來,不輕不重的看了怒火中的楚離一眼,淡淡的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驚悚的話來:「你,把門帶上。」 
憤怒中的男人頓時被這簡單的幾個字震在了當場,外面的奴才們更是一個個仿若見到鬼一樣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個傳聞中已經失心瘋掉了的妃子。 
楚離一張臉孔越發陰沉,怒極攻心,咬牙切齒的沉聲說道:「妳身為人妻,卻在宮內私藏別的男子物品,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之後,妳大鬧蘭亭殿,打斷丹妃手骨,裝瘋賣傻,意圖蒙混過關。這些我都暫時不與妳計較,可是妳竟敢對我這樣的態度,好大的膽子!」 
青夏緩緩站起身來,一雙鳳目在燈火下有著琉璃的色彩,她微微正容,面色冷然,不無嘲諷的冷哼一聲,說道:「殿下,如果您記性還可以的話,應該記得我剛才有告訴你,以後對我的態度最好客氣一點,不然不要怪我不給你留臉面。」 
楚離大怒,眉梢一挑,厲聲喝道:「妳敢?」 
「做都做了,還問我敢不敢,豈非多此一問?」青夏緊隨其後,寒聲說道:「丹妃只不過折斷了小小的腕骨,將養一個月定能痊癒。大內多少太醫可輕鬆醫治,可是殿下偏要懸賞天下名醫進宮診治。如此一來,不但全了殿下的博愛之心,還昭告庄青夏的大不敬之罪。太子妃病歿,國喪半月。如今,喪事已完,庄青夏這個傳播四海的極品蕩婦就該落入法網,接受制裁。殿下既然早就已經佈好了這個殺局,又何苦巴巴的趕來為青夏羅織其他的罪名?」 
楚離當場愣住,憤怒的神色漸漸淡去,微微沉目,疑聲問道:「妳早就猜到了?」 
青夏緊了緊身上的斗篷,笑道:「左右都是一死,在死之前欺負欺負你,也是好的。」 
一身雪白錦緞披風的女子站在燭火之下,眉宇間再也沒有楚離記憶中的柔弱與哀愁,她淡定沉著,面無懼色,好似一朵上好的水蓮一般,有著超凡脫俗的雍容與高雅。楚離緩緩吐出了一口氣,眼睛微微瞇起,好似一隻慵懶的貓一樣,閃爍著詭異的眸光,只聽他灑然一笑,沉聲說道:「庄青夏,我倒是一直看錯了妳。真不知道,過了今天,有朝一日,我會不會後悔。」 
「沒去試過,你怎麼知道,後悔與否呢?」 
「哈哈!」之前憤怒異常的楚離突然爆發出一陣爽快的大笑,朗聲說道:「不愧是庄太傅的女兒,果然沒有讓我失望!來人啊!把蘭妃帶下去,押往大寺府天牢看押,三日後,菜市處斬!」 
門外的一眾僕婢霎時譁然,香橘丫頭跪在最前頭,聞言兩眼一翻,就昏了過去。 
身穿黑色鎧甲的侍衛如狼似虎的蜂擁進來,領頭的對著楚離下跪行禮,然後伸出因練武而粗糙的大手,就向青夏抓來。 
之前倔強的女子此刻卻沒有絲毫反抗,雪白的皓腕霎時被一眾兵丁抓在手裡,肌膚微微泛青。楚離眼角瞟到,嘴上沒說,眉頭卻微微的皺了起來。 
「等等!」將出門時,青夏突然叫了一聲,楚離眉梢一挑,示意侍衛讓她說完。青夏身軀纖細,在漆黑的夜色中更顯一身白衣單薄飄逸,由於剛剛沐浴,她滿頭的黑髮並未挽起,而是柔順的垂在身後,不時的被風輕輕的吹起髮梢,未乾的水珠順著漆黑的髮,緩緩的落下。青夏回過頭來,一雙星子般的眸子緊緊的盯著楚離的眼睛,沉聲說道:「在我的家鄉,只要是成婚,男子就要負起一生的責任,保護妻子喜樂平安。不管你是為何,庄青夏畢竟是你的妻子,你這般處心積慮的謀劃暗算她,不覺得心中有愧嗎?」 
夜裡的雨冰涼陰冷,青夏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宮廷的長廊盡頭。楚離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身後跪著大片黑壓壓的奴才,一道閃電突然劃過夜空,照下一片白亮的痕跡。晃在楚離身上的明黃錦袍上,那顏色卻是那樣的刺目。霎時火光大亮,刺目的光亮讓一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感到一陣不適應。青夏微微瞇起眼睛,用手擋住前面傳來的不正常的光亮,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尖叫猛地在眾人的耳邊響起,就像一個在平地上炸起的驚雷一般,震得眾人心神一陣巨蕩。 
青夏放下手掌,凝神看去,只見一個紅鬍青衫老者站在屋子的中間,四個角落裡燃起高高的火盆,滿屋子的刑具,無一不在昭示著這個地方的名字。青夏向那老者身下看去,只見一個渾身血肉模糊的大漢在老人的身下蜷曲著身體,滿身鮮血淋漓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面目,裸露在外的血管正在不停的突突的跳著,幾乎看得見經絡的肌肉裡滿滿都是細密的爬蟲,不斷的上下翻湧著,蠕蠕而動,看起來,又噁心又詭異。 
紅鬍老者站在那男子的面前,見到青夏幾人似乎十分的高興,滿臉諂媚笑容的對著帶青夏前來的侍衛呼道:「邊統領,快來看看我新割下來的這塊人皮怎麼樣?」 
青夏聞言,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只見那被紅鬍老人拿在手上的一塊微微透明的物體竟然就是地上那名男子的皮膚。紅鬍老人滿臉驕傲的將那塊人皮抖了一抖,撐在手上,只見那張人皮竟然是從頭到腳分毫不差的被剝下來的,連頭髮鬍子都被剃了下來。 
「我整整割了三天三夜才成型的,這小子長得真俊,前陣子程將軍從楚齊邊境上抓回來的,想冒充獵戶混進我大楚,真是找死!我一眼就看出他是奸細,嘿嘿,等我審問明白,還請邊統領幫我傳達。」紅鬍老人半哈著腰,臉上的諂笑幾乎讓人嘔吐,可是說起地上那人來卻沒有半點憐憫之情,好像是在說自己花了三天的時間來修建花草一般。 
「你們也別做得太過了。」被叫做邊統領的中年男子沉聲說道:「這陣子大齊那邊的海蠻子不消停,外面魚龍混雜的,什麼人沒有,小心夜路走多會遇到鬼,到時候可要後悔莫及了。」 
「下官明白!」老者連忙沉聲回道:「下官心裡有數,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在太子殿下的帶領下,區區幾個海蠻子還不手到擒來,大齊不足為懼,就是秦國,將來也是我大楚的囊中之物。」 
邊統領似乎大為不耐,不願再聽這老頭的阿諛之詞,連忙說道:「這是蘭妃娘娘,殿下下令關在這裡,三日後菜市處斬。你小心看守,不可隨便用刑,可清楚了?」 
那老頭好像這時才注意到邊統領身後的庄青夏,聽說這是太子的妃子,還要三日後處斬,一雙眼睛睜得如牛眼般大。 
「申典獄,我再提醒你一次,這三天內若是出了什麼岔子,我擔保你絕對會死的比這個奸細還慘。不信的話,你大可一試!」邊統領目光森冷,在申典獄的身上打了個轉。隨即對著青夏恭敬的施了一禮,沉聲說道:「下官就送娘娘到此了,請娘娘自己保重,下官告辭。」 
沉重的鐵鏈喀嚓一聲上了鎖,青夏站在臭氣薰天的牢房內,四下打量一番,苦澀一笑,喃喃道:「庄青夏,妳到底丟了一個怎樣的爛攤子給我呢?」

小說house系列《暴君,我來自軍情9處》全六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東佑文化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