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風起天闌 
青煙繚繞,花香滿室,一支支龍鳳燭臺頂端的燭火靜靜舞動。 
幽靜的帳室內,傳來腳步聲,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繡著龍鳳紅喜袍的女子,被懸掛在牆上的男人臉色蒼白,似乎早已體力不支,但聽見那陣腳步聲,還是緩緩睜開眼,靜靜地看著她走近。 
「妳來了。」他虛弱地笑笑。 
男人一身白衫纖塵不染,手腕處彷彿比女人還要細嫩光滑的皮膚被繩索勒出深深的兩道血印,長時間的懸掛讓已有四五日未進食的他連說一句話都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女子抬起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被懸掛在牆上的那個人。 
「聽說,你在牢中不吃不喝,只為了要見我?」 
她終於開口,神情漠然地看著他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看著曾經那個美如神祇、俊逸如仙,對一切都從容以對的男人,此時頭髮凌亂地披散在身後,面色蒼白毫無人色,明明如此狼狽,卻依然那麼優雅淡定,如今淪落成了她的俘虜,被這樣毫無尊嚴地掛在牆上,竟還是讓人那麼的可望而不可及。 
「真沒想到。」不等他回答,她便冷顏嗤笑,「你也會有這樣的一天。」 
男人靜默地看著她,目光從她的臉上緩緩落至她一身火紅的嫁衣,唇角不禁微勾,似笑非笑,輕聲道:「妳當真再不回頭?」 
她嗤之以鼻地轉頭冷笑,轉身以指挑動著燭火。 
「瀾兒。」 
耳邊一聲熟悉溫柔的輕喚,使她臉上瞬間佈滿寒霜,猛地轉頭看向牆上那個如今可以任她隨意宰割的男人。 
「你不配喊我的名姓,現在你不過是我國的俘虜,沒讓你向我跪下已經算是給你留了半分情面,如果不想死的話,我勸你什麼話都不要說,免得我一時控制不住,一劍殺了你!」 
她目光冰冷地看著他,沒有給他留下半分餘地,「我不介意提前用你的血來為我的婚禮獻祭!」 
男人懸掛在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是溫柔的悲憫。 
「妳何苦這樣做。」他微嘆,無奈卻又心疼。 
「你以為我在故意做給你看?」她彷彿像是聽見一個荒謬的笑話,驟然笑了出來,頓時全身紅袍緋色翻飛,長袖舞動,火紅的衣袖中剎那飛出一縷紅綢,筆直地朝他射去,紅綢於他頸間纏繞數圈,她握住紅綢的另一端,狠狠一拽,便將他被懸在牆上的身體拽了下來, 
綁住他的繩子極為結實,因她這樣蠻力地一拽,男人從牆上墜下時,手腕處瞬間鮮血淋漓。 
在他即將摔在地上的瞬間,她目中微光一閃,赫然轉動手臂,紅綢頓時帶著他換了個方向,一陣悶響之後,那道纖白的身影被狠狠甩到了角落的軟榻之上。 
看著他無力的匍匐在軟榻上,因為她那一摔使了幾分內力,而承受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沫。 
她寒涼的目光裡染了幾分冷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我就說你怎麼可能會被俘,這世上我還從未見過有本事能傷得了你的人,怎麼,原來是真氣被鎖住了?」 
眼見著他緩緩閉上眼,似乎沒有什麼力氣與她鬥嘴,葉無瀾又冷眼看著他剛剛吐出的那口血沫,隱約像是想到了什麼,卻又無法確定,僅是寒目以對,「是什麼人鎖住了你的真氣?」 
他閉眼不答,像是在自我調息,許久,才緩緩抬手拭去嘴邊的血跡,輕淺道:「我自己。」 
預料中的答案,這天下確實沒有人有能耐可以鎖得了他的真氣。 
葉無瀾卻一瞬間只想笑,手中的紅綢瞬間收回,眨眼間袖中滑落出一柄長劍,赫然抬起直指他的心口,滿目譏笑,「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放過你?做夢!」 
劍尖直指他的心口,穿過他胸前染了些許血跡的布料,直抵他胸前的皮肉。 
「我曾用這滿身熱血為你抵擋淒風苦雨,只為你曾許下的那麼一句話,但現在我卻清楚知道,那一切都是狗屁!不要以為我會放過你,我要看著你的血在我面前流乾,一滴不剩,我要你枯槁的屍體躺在大殿之上,看著我嫁給他人為妻!怎麼樣?我這身由你之血染紅的嫁衣美嗎?恐怕你已沒命再見到我更美的時候!」 
話落,她驟然將劍身朝他的心口狠狠一刺,鋒利的劍首深深沒入皮肉,眼前之人卻彷彿毫無痛感,緩緩抬起眼,依然是那般悲憫的目光,「若我的死能讓妳舒服一些,那便殺了我,總好過妳給我這諸多痛楚。」 
「殺你?」她冷笑,赫然抽出深埋於他心口的長劍,鮮血瞬間濺了她一身,看著他胸前渲染開的一片血紅,冷冽道:「沒那麼容易。」 
染了他血的長劍被她拋在地上,轉身一步步朝外走去,只有決然而清晰的聲音彷彿一石激起千層浪般的劃過。 
「我從不是什麼良善之人,我的人生字典裡只有八個字,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你欠我的,我要你拿江山來還──」 


第一章 哎呀,別長針眼了! 
連綿起伏的雪峰,圍成了一處千百丈深的山坳,入目之處皆是一片雪白,此為百年來無人敢隨便進駐的雪山懸崖之底。沒有人知道,就在這險峰環繞的白雪山坳,藏著玄州大陸上傳說中早已消失數百年的最英勇神武的金甲軍隊。 
銀妝素裹的山谷,一道黑色身影倏地一晃而過,靈巧地越過高牆,翻過幾座被雪覆蓋的房頂,赫然落於一座頂上冒出炊煙的石屋窗前,探頭探腦地透過窗子見裡邊沒人,便一躍而起,翻過窗子,順手抓起鍋裡剛剛蒸好的兩顆饅頭和一大碟棗糕,裝進之前早已準備好的袋子裡。 
「媽的,全是素菜,就沒一點葷腥的!」小小的身影在幾個大鍋前轉了一圈,又順手抓了幾顆饅頭塞進袋子,然後對著鍋裡「呸」了一口,旋身便要跳出窗子,卻是耳根一動,猛地鑽進鍋臺下方的一處隱蔽小角落。 
剛剛藏好,廚房裡便走進一個五大三粗的胖男人和一名模樣姣好、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年輕姑娘。 
「胖五,怎麼樣了?我聽說那丫頭撞牆尋死卻沒死成,又活過來了?」那姑娘急切地開口,「我半個月前交代給你的事情,你是怎麼給我辦的?不是讓你處理乾淨嗎?我閉關十五日出來,今天早課時居然看見她還好好地坐在我旁邊!我說胖五,我這清清白白的身子可都給了你,你不能就這麼給我辦事啊,你這樣叫我七天後……」 
「莫急,莫急!嘿嘿!」胖五肥得油光滿面的臉上露出一絲猥褻的笑容,左看看右看看見廚房裡外沒有人,便抬手摟住那姑娘的纖腰,另一手覆上她發育良好的渾圓輕輕揉捏,「柳姑娘今天才剛剛出關,妳呀,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妳想想,眼見著成敗就要在七日之後,若那姓葉的小丫頭現在忽然死了,豈不是讓人起疑?妳們可都是王爺培養多年的心血,王爺每三年才會親臨一次,人人都知道七日之後就是決定妳們命運的日子,可這人若是死了,疑點也就多了,別說三王爺,就是王爺的那幾個屬下都很難騙過。」 
說時,胖五的手已經探進柳姑娘微敞的領口,摸著她細滑的皮膚滿足地喟嘆,低下頭去親吻她的脖頸。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些,快放開我……」柳姑娘心下一急,抬手就要使力將他劈開。 
哪知胖五雖不習武,但在這雪谷中看得多了,自然也摸得清她要出什麼招式,輕而易舉地擋住她的攻勢,順手又將她往懷裡一帶,抽去她的腰帶,扯開她前襟,將她往鍋臺邊輕輕一推,又低下頭在她已經裸露出的胸前輕輕一咬。 
柳姑娘渾身一陣酥軟,暫時忘卻了掙扎,僅是意亂情迷地抬首看著他,「可她若不死,我未必能贏她,到那時王爺若是將她帶走,我這麼多年的努力不是全部付之東流了?」 
「怎麼會呢?妳這身子可是給了我了,那銷魂的滋味……嗯……」胖五回想起半月前將眼前這柔嫩的女子壓在身下時那銷魂的滋味,「真是太美妙了,我的美人兒,我怎麼忍心讓妳失望呢?」 
「可是……」柳姑娘被他掌下的愛撫弄得越來越支撐不住,再怎麼精明,但終究也才初經人事,對這等挑逗哪有反抗能力,須臾間,下身的褻褲便已被褪下,胖五肥厚的手在雪白的玉腿上來回摩娑,惹得她嬌喘連連。 
胖五在她耳邊啃咬輕舔,一邊急切地解著自己的褲帶,一邊在她耳邊低語:「十五日前,我在那丫頭的飯菜裡放了落雁沙。」 
「落雁沙?」柳姑娘意亂情迷間一時被分了神,愣了愣,瞬間滿臉喜色,「你廢了她的武功?」 
「當然,不然妳以為那丫頭幹什麼平白無故地要撞牆尋死?那時李大夫去看過,說她沒了脈象,已經死了!可大家還沒走出她那間破屋子,那丫頭莫名其妙地又醒了。李大夫重新檢查了一遍,直呼神奇,這一點我也沒想通,那姓葉的丫頭怎麼就能死而復生了呢?」 
「不管了,既然武功已經被廢,她也對我構不成什麼威脅,剩下的那八個廢物,我幾掌就能解決。」柳姑娘頓時仰頭主動親了他一口。 
胖五被她撩撥地低吟一聲,瞬間一口含住她的櫻桃小嘴,急切地撐開那雙雪白的玉腿,一個猛刺便將身下的龐大物事刺進了那窄小幽深的銷魂之所。 
「嗯~小心些,萬一有人進來……啊……」柳姑娘小臉俏紅,一邊抬手在他胸前推拒著,下身卻又十分主動地迎合他的橫衝猛撞,「你輕一點,撞疼我了……」 
「越疼妳不是越喜歡嗎?」胖五十分起勁地用力抽送,「真沒想到,妳才十三歲就這麼會勾引男人,真是塊寶啊!就這樣幫著妳,讓王爺將妳帶走,我還真是不捨得,不如今晚去我房裡,再好好伺候伺候我,怎麼樣?」 
「討厭~!嗯!啊──」 
「柳姑娘,妳這身子可真是香呀……」 
一陣酣暢淋漓的男歡女愛之後,柳姑娘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一邊說道:「我忽然想起,今晨在早課時,那姓葉的雖然無心在先生講的經論上,但卻並沒有尋死覓活、無精打采的神色,你沒騙我吧?」 
胖五繫好腰帶又將她摟進懷裡,「我騙妳做什麼?其實我也很奇怪,這半個月我給姑娘們送飯時,都不曾給那丫頭送過一頓飯,怎麼她到現在還有力氣與妳們一同上早課?」 
柳姑娘頓時瞇起眼,面色冷凝道:「胖五,你是不是嘗了我這個鮮了,不捨得去弄死那個姓葉的,故意編出話來搪塞我?」 
「怎麼可能!」胖五冤屈地低喊著,又抬手一把抓住她胸前的渾圓,猥褻地一笑,「那丫頭才十歲,哪有妳這麼好的身段和這麼勾人的春色……」 
「哼,算你識趣!你要是敢對那姓葉的留情,看我不好好折磨你!」柳姑娘傲然地哼了哼,不屑地看了一眼鍋裡的飯菜,見竟然有她最喜歡吃的棗糕,知他是故意為她才做的,這才心滿意足地轉身走了出去。 
胖五這才低下頭注意到鍋裡的飯菜,「怪了,怎麼都少了幾個?」 
這十幾天來一直是這樣,每每做好了飯,總會少了那麼兩個三個的,難道那葉丫頭還沒餓死,是有人偷偷給她送吃的? 
「娘的,老子倒要看看是哪個王八蛋敢偷我的東西!」胖五轉頭對地上啐了一口,惡狠狠地轉身走出廚房去叫人。 
廚房裡恢復一片寂靜,一直屏住呼吸藏在角落裡的黑色身影靜待了片刻,見那胖五是真的走了,才小心地從下邊鑽了出來,嬌小的身影被黑色緊身衣包裹得玲瓏有致,雖然這身體才剛滿十歲,但幾年後發育完成,定是個比那柳姑娘要美上許多倍的美人胚子。 
葉無瀾抬手揉了揉鼻子,又十分抱歉地「愛撫」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我的上帝啊,可千萬別長針眼!」 
原來一直設計陷害她的是這對狗男女,想她一代二十一世紀頂級殺手教官,被自己親手教出來的一堆白眼狼學生殺害,一朝穿越到這麼個十歲小女娃身體裡,一醒來就在這麼一個鳥不生蛋、雞不拉屎、貓咪不尿尿的地方,想吃頓飯還得自己偷偷跑來順手牽羊! 
「偷個饅頭還撞見這檔子事,真他媽的晦氣!」她又摸了摸自己袋子裡的食物,想到那胖五肯定會去她房裡檢查一遍,便頓時越過窗子,跳上房頂,往回急速奔去。 

※  ※  ※  ※  ※  ※  ※  ※  ※  ※  ※  ※  

對於葉無瀾來講,這副身子武功盡失,但她卻實際是平白撿了個便宜,她所練的玄罡奪魄正需要這樣一副毫無內力且骨骼精奇適合練武的身子,加上在二十一世紀的那二十幾年,她已經將心法參透,僅僅半個月的時間,她便已重新將玄罡奪魄練至第二層。 
不過因為時日尚短,且這副身體在她醒來前剛剛撞牆自盡,平日還沒人給她送什麼吃食,實在沒什麼精力整日整夜的去練她那套曾經練了二十年也才剛剛鑽研到第五層的玄罡奪魄,這武功最初的三層比較好練,過了第三層之後,她幾乎是每五六年才衝破下一層,以前是自五歲就開始學武,沒想到二十五歲就嗝屁了! 
不過,以目前的狀況來看,她自保還是可以,對付那些內心陰險的嘍囉還算小菜一碟。 
這半個月的時間,她已將周遭的人事物大概分析了出來。這處險峰環繞的雪谷是一個不能隨意出入的封閉場所,而這裡每一年都會被送進來一批姿質較好的女子,從三歲到十歲不等,而這些姑娘都有一個相同點,那就是無父無母。或從記事起就是孤兒,又或父母雙亡,總之就是無依無靠,最適合被培養成傀儡。 
也有一些十歲以上的姑娘被送進來,例如剛才那位柳姑娘,在這裡被訓練了幾年,從琴棋書畫到佛法道家等一切經書,包括武藝,都是由最上乘的師傅所教。而這些歲數不等的姑娘每三年都會在雪谷的祥雲閣外設下擂臺比試,在第一輪比試勝出的幾人便可在三王爺親臨時重新比過,最後的勝出者會被王爺帶走,或被送入宮中為妃,或被安排在王爺府中做親信,前途不可限量。沒有通過的就只能等下一個三年,但若過了十五歲還沒被王爺帶走,那就要一生都留在這座雪谷裡,永遠不能離開。 
這裡的姑娘都是很小的時候被帶進來,對外界之事一無所知,僅知道十五歲之前必定要做的事,就是能被王爺的人帶走,除了這一件事,她們單純得好比白紙,並不懂世間真正的險惡。 
有爭鬥就必定會有陰謀陷害,而葉無瀾穿越前的這個無辜的小丫頭就是其中的一位犧牲者,聽說她這身體原來的主人雖然年紀小,但是在谷中所學的一切都極為精通,樣樣出色,模樣也長得出眾好看,武功更是在眾人之上,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單純,傻呼呼的就被人在飯菜裡下了落雁沙這種奇毒,廢去了武功,一個如此優秀驕傲的人面對這樣的打擊會想不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沒想到的是,她──葉無瀾,二十一世紀的頂級殺手女教官,竟然會穿越到這裡,捲入這場是非。 
王爺? 
葉無瀾端坐在狹小的房間裡,咬了一口饅頭,嗤之以鼻地又抬手搓了搓鼻子,什麼狗屁王爺,什麼前途無量,照她來看,這些被細心培養成一個個絕世奇女的姑娘們不過就是一個個傀儡,說是送入宮裡當妃子,不如說是在宮中安排一個眼線,一枚棋子。 
這些蠢姑娘還真以為是前途無量?被那什麼王爺真的帶走的話,被一直利用到死才是個悲劇! 
據她所知,那個三王爺似乎從不露面,沒人知道他究竟是哪一國的王爺,沒人知道他究竟是誰?是老是少,是好看還是醜?甚至多大年紀也沒人清楚,僅僅每三年在這裡出現一次,帶著面具,搞得好像很神祕的樣子。 
葉無瀾一邊咬著饅頭,一邊抬頭看看自己的木床,在心裡思索著要怎麼逃出這麼個蠻荒之地。 
喀嚓── 
忽然,房門傳來一個聲響。 
葉無瀾立時將手中的饅頭往袋子裡一塞,轉手將袋子往木床的頂端一拋,旋身上床,拉過被子,閉上眼睛,一氣呵成。 
房門開了,一陣風聲飄過,她緊閉雙眼,暗暗打算著那個肥得快要流油的男人要是敢對她下手,她定要掰碎他的手腕,踹斷他的小雞雞,讓他這輩子不能人道。 
等了許久,沒有那胖五厚重的腳步聲,只有悉悉窣窣的怪異聲響,和漸漸靠近的極為輕淺的腳步,聽這步法,來者竟是個輕功上乘的決頂高手。 
媽的,那兩個變態,居然還請了幫手! 
葉無瀾雙眼緊閉,須臾只覺鼻尖一陣發癢,猛地睜開眼,以驚人的速度驟然翻身而起,五指扣住床邊偷襲自己的混蛋的頸間動脈,一招斗轉星移手,便赫然將那混蛋牢牢壓在床上,動彈不得。 
「別動!」那人似乎是因為驚訝而一時忘記還手,被她壓在身下後才想要起身,葉無瀾雙眼一瞪,對他吼了一聲,同時用腿勾住那人的大腿,本來她是想勾他小腿來著,奈何這身子太短。定睛看了一眼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嗯……長得還算不錯的混蛋。 
「女俠饒命!」混蛋愣了半晌,忽然咧開嘴滿眼央求地朝她賤賤一笑,「在下不過是想借妳的地方躲一躲,絕無要傷妳之意!」 
「放你的狗屁!」葉無瀾白了他一眼,空出一手抖了抖他的袖子,果然見那袖口處有些似毒粉、無色無味讓人很難發覺的東西,她頓時挑眉一笑,「你剛才就是用你這髒得要死的袖子在我鼻子上面搧來搧去的!」 
話音剛落,她眸光一變,頓時拽起他的手腕,在他微愕的眼神下將他衣袖上的粉末全數搧進他鼻子裡。 
不出五秒,那混蛋雙眼瞪著她,一副不甘心,咬牙切齒的表情,在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的剎那,頭一歪,暈了。 
「真暈了?」葉無瀾低頭聞了聞他那只袖子,見只是簡單的迷魂香,能讓人聽不見風吹草動地睡上幾個小時,撇撇嘴,在他臉上拍了兩下,見他毫無反應,才跳下床,轉頭看向貌似是被這混蛋進來時重新關好的房門。 
這半個月來,她從未在谷中見過這個渾蛋,就表示這人來歷不明。如果這人是胖五派來的殺手,不可能僅僅用迷魂香使她沉睡這麼簡單,也許,他確實與胖五無關。 
當然,她只是說也許。 
葉無瀾轉頭瞄了一眼床上的混蛋,見他那身衣裳整潔乾淨,質地還不錯,雖然她是個現代人,更對裁縫之事知之甚少,但那衣服的料子是好還是壞,她還是分得出來。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抬手放在下巴處摩挲了一會兒,又盯著床上那混蛋看了半天,才走回床邊,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又微微使了些力氣,直接將他像那袋饅頭一樣踢到床頂。 
床頂木板的負荷能力似乎將要超限,只聽床板發出「嘎吱」一聲,葉無瀾心下一驚,房門卻已再次被人重重推開。 


第二章 超前發育的小蘿莉 
正確的說法,那門不是被推開,而是被踢開。 
胖五肥厚的身子往門前那麼一站,幾乎擋去了門外全部的光亮,葉無瀾坐在床邊,眼睛抬都不抬一下,根本懶得看他一眼。 
見她坐在床邊,沒有睡覺,也沒有出門,胖五本來略有些囂張的神色微微收斂了些。 
「小葉姑娘,我忽然想起這幾日都少做了一份飯菜,剛問過管事,才知道上邊在半個月前記下妳已死的記錄,過後妳醒來的消息管事那邊忘了重新記上,所以就天天少了妳這邊的飯,這不,今天我才找管事重新翻看了一下,把他教訓了一頓,特地給妳做了一頓好吃的。」胖五那滿臉的橫肉上忽然擠出一抹古怪的笑,轉身從旁邊跟著的燒火丫頭手裡端出兩碟飯菜放在屋裡的小桌上。 
「沒關係,我還沒餓死,多虧了胖師傅你惦念著。」葉無瀾冷哼一聲,一丁點笑臉也沒打算給他。 
她可沒打算在這地方裝這個什麼小葉姑娘一輩子,如果真能撕破臉最好,要是撕不破,等她的真氣全部恢復後,看她不把這雪谷弄得人仰馬翻。 
胖五眼神變了變,目光也剎時微涼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又滿臉堆笑地問:「向來知道小葉姑娘在咱們谷中的人緣兒不錯,只是不知是哪位在這陣子一直以自己的口糧來救濟姑娘妳?我得好好感謝感謝他,不然要是將妳餓壞了,我可就犯大過失了!」 
葉無瀾轉眸看了看他,只笑不答。 
胖五只把她當成一個十歲的孩子,見她不肯回答,大概也猜得出來她是想替什麼人遮掩,在心裡冷笑,沒強迫什麼,轉身跟身後的燒火丫頭揮了揮手,「走吧。」 
走了幾步,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又轉頭笑說:「小葉姑娘,我今兒可是特地給妳開了小灶,我一直謹遵王爺的口諭,每年四月開始咱們谷裡的姑娘都要吃素三個月,為了補償姑娘這陣子的饑苦,我特意給姑娘做了些葷腥,妳可要記得多吃點,但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萬一被人知道了,咱們可都小命不保!」 
「那就多謝了。」葉無瀾仰了仰頭,挑起眉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他那身實在佔人視線的肥肉。 
「慢用。」胖五又轉頭看看她的的屋子,各個角落都沒放過,又看了看她床上略有些凌亂的被子,才略略放心地轉身走了出去。 
待胖五走遠了,葉無瀾轉頭看了一眼那桌上加了一丁點肉沫的菜色,和難得的一碗白米飯,嗤笑著站起身,走過去,拾起筷子在碗裡撥弄了兩下,沒有要吃的意思。 
同時又聽見床上的板子「嘎吱」一聲。 
黛眉微微一揚,葉無瀾放下筷子,背對著木床,淡淡道:「下來吧,再待一會兒這床可真就碎了。」 
身後靜了片刻,須臾一聲輕響,身旁一陣淡淡青草淡香浮動,那人已站在她身側,拾起她剛剛放下的筷子夾起一口菜嘖嘖有聲道:「餓死我了,妳不吃我可吃了!」 
葉無瀾轉身去關房門,雙手放在門框上,目光觸及一塊半個月前,似乎由她這副身體的腦袋撞出的還未擦乾淨的血跡,不動聲色地盯著那塊血跡淡淡道:「不怕被毒死,你就吃。」 
某混蛋夾了滿筷子的菜剛要往嘴裡塞,立時僵了僵,低頭看看那盤子裡花花綠綠的菜,再看看那碗白米飯,然後轉頭看看已經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盯著他的小丫頭,不由得嚥了一口口水,「啪嚓」一聲,筷子連著菜落在桌上,一片狼藉。 
「有毒?」某混蛋呆若木雞地看著她小小的身影。 
葉無瀾沒工夫答理他,蹲下身仔細觀察那塊血跡,又抬手摸了摸,血早已經乾涸,僅餘門框上淡淡的痕跡,但從這個角度看來,之前她並不是自己撞過來尋死,應該是有人將她推到了門框上,但沒死成,才又將她推向牆面。 
葉無瀾轉頭看向牆角那塊大概同樣大小的血跡,瞇了瞇眼。 
什麼自盡,這明顯是一樁連環殺人案,目的是不弄死她不甘休。 
那個什麼三王爺究竟是什麼人物?能讓這些人拼了命的也要往他身邊擠,甚至連陰謀殺害的勾當也做得出來。 
另外,她之前因身中落雁沙而武功被廢,再又撞牆而死,胖五說有大夫來看過她,那大夫怎麼可能查不出來她體內當時還有未散去的落雁沙之毒呢? 
除非,這谷中之人早已對這一切習以為常,甚至有其他的姑娘也希望看著她死? 
葉無瀾瞇起眼,目光冷凝地又掃了一眼門框上的血跡,想到那幾天在她房間來來往往的那些人,不禁冷笑,看樣子,除了胖五跟柳姑娘之外,另一個真正殺死她的凶手,就在那些人其中。 
當然,也包括剛剛進了她房間的這個「混蛋」。 
不由得,葉無瀾轉頭看他,見他不知什麼時候將她藏在床頂上的那只小袋子拿了下來,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那誘人的白饅頭和棗糕,棗糕一口一個,已經被他吃了大半。 
「姑奶奶我好不容易才偷來的東西,居然還被你給搶了!」葉無瀾頓時大怒地轉身衝了過去,以驚人的速度一把奪過袋子,低頭一看,饅頭只剩下兩個,棗糕只剩下一半,她瞬間黑了臉,抬眼狠狠地瞪他一眼,「早知道剛才讓你吃那盤有毒的,毒死你算了!」 
某混蛋優哉游哉地將手心裡的幾塊棗糕往嘴裡扔,嚼了一會兒才漫不經心地笑道:「妳當真以為我不知道那菜裡有毒?」 
葉無瀾頓了頓,想起他剛剛分明沒有被迷暈,被她踢到床頂後,甚至還使用輕功讓胖五在這裡時床板沒有發出聲響,而以她現在的功力,也聽不出來他究竟是真暈還是裝暈。 
對方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武功明顯在她之上,不僅僅是武功,就是身形也比她高出那麼多,要是真的拼打起來,恐怕她目前的狀態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見她臉色不怎麼好,「混蛋」挑了挑飛揚的劍眉,笑咪咪道:「小丫頭功夫不錯,將來大有可為啊!」 
「少廢話,別跟我說你跑到我房間裡來只是來混吃混喝的!你究竟有什麼目的?」葉無瀾瞅了眼他那一副無賴的模樣,又看看他那一身白似雪的錦袍,心下油然而生出兩個碩大的字眼──裝純! 
真是……太貼切了! 
「我啊,不小心從雪山上掉了下來,中途被幾棵松樹掛住,所幸掉到這雪谷的時候沒摔死,養了幾天的傷出來偷點東西吃,卻差點被抓住,四處躲藏了好幾天,今兒不小心就躲到妳這裡了。」某混蛋不以為然地嚼著棗糕含糊不清地說。 
放屁! 
葉無瀾忍了半天才沒罵出來,怪不得胖五會發現食物少得那麼明顯,原來不僅僅是她一個人偷。 
但剛才胖五明顯不是來抓他的,這小子根本沒被人發現,跑她這兒來裝無辜,非奸即盜啊! 
「哦,你從雪山上掉下來不僅沒摔死,還巧合得隨身帶著各種迷藥?」葉無瀾冷笑奚落。 
混蛋僵了一下,忽然嘿嘿一笑,「慚愧,慚愧。」 
說話間,目光卻沒有離開過葉無瀾,帶著幾分探究地又掃了她幾眼,眼中笑意越來越濃,忽然抬起雙手抓起葉無瀾頭上的兩個小少女髻用力一拽。 
「喂!你幹什麼?」葉無瀾大驚,齜牙咧嘴地大叫著就要推開他,「放手!」 
「嘖嘖,小屁孩兒!妳才多大,就這麼懂事故,來來來,讓叔叔看看妳是人是鬼?」說著,混蛋笑得滿臉放光,拽著葉無瀾的兩團髮髻將她在原地轉了好幾圈。 
葉無瀾本想還手,但她現在的功夫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明顯之前他能被她壓住是故意讓步,這才被轉了幾圈,就因為現在這副身子還沒被完全調養好而開始天旋地轉。 
頭皮被他拽得生疼,葉無瀾怒意勃發地忽然使出一招梯雲縱,翻身而起轉手在他肩上輕輕一點,一直拽著她旋轉的混蛋沒想到她一個小丫頭會這麼機敏,突然來這麼一招,頓時渾身僵硬地定格在那裡。 
葉無瀾頓時跳到他背後,抬腳便將他從椅子上踢了下去,又轉頭一屁股坐在他背上,將他手腳齊齊縛住,抽下他的腰帶便給捆在了一起。 
半個時辰後── 
「女俠饒命啊!」 
「哎呀呀,求妳快放開我吧!」 
只見一名俏皮可愛的少女,將被捆得像烤乳豬一樣的年輕公子壓坐在身下,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裡到外,將他衣服裡的各種白玉瓷瓶,還有一把模樣精緻的匕首,外加一塊刻著古怪圖騰的方形玉佩給搜刮了出來。 
少女明顯感覺到,剛剛拿走玉佩時,身下的「烤乳豬」僵了一下,本來她還想發發善心給他留一樣東西,現在看來,這東西可不是什麼普通的玉佩,等未來她逃出這破地方之後,拿去換錢的話,應該值不少錢。 
於是,某混蛋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寶貝玉佩和一堆好東西被她揣到胸前的衣襟裡,因為太多,而使得少女胸前鼓鼓的,活像是提前發育,硬生生地隆起了兩座小山峰。 
見他一直「惡狠狠」地盯著自己胸前看,葉無瀾低頭看了一眼平白鼓出來的兩座山,頓時脹紅了臉,抬腳在他屁股上踢了一下,「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超前發育啊!」 
話落,轉身匆匆忙忙地將東西分散著放,於是,某混蛋被捆著趴在地上,看著少女的身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  ※  ※  ※  ※  ※  ※  ※  ※  ※  ※  

「強盜……嗚嗚嗚嗚……妳還我衣服,還我東西,還我玉佩……」某混蛋只著了一身內衫,「嬌羞」地倒在葉無瀾的床上,淚眼汪汪的看著個又矮又小的小丫頭穿著他的衣服坐在屋子中間的火堆旁烤麻雀肉。 
這已經是葉無瀾封住喻飛白真氣的第四天。 
是的,沒錯,她用四天的時間從他嘴裡終於套出了他的名字,他說他叫喻飛白,商賈之子,隨父從商路過雪山,不想遭到強盜打劫,他在打鬥中不小心從雪山上掉了下來…… 
總之就是一套狗血連篇的遭遇,你問葉無瀾信不信? 
靠,打死她都不會信,拿這套騙小孩子的招數糊弄誰啊? 
她倒也不計較,看他對自己沒有惡意,也就不再管他的目的,只需知道他的名字,方便稱呼也就罷了。 
那天胖五送來的飯菜她沒有吃,全數送了回去,後來胖五又來送東西,她照樣不吃,但是胖五最近已經在廚房安排了人守衛,加上他自己也經常留在廚房,似乎存心要抓到那個「幫」葉無瀾的偷兒,更存心要她吃他特意做的那一份份有毒的飯菜。她沒辦法,只好每天跑到山谷的邊角地帶找找有沒有什麼野禽能抓回來吃。這兩天在外邊守了許久,才抓來幾隻路過的小麻雀,都被她用石子打落,拿回來烤了。 
「你確定不吃?」 
喻飛白哪裡肯吃她手裡烤得焦黑焦黑的東西,嫌惡地轉過頭。 
葉無瀾嗤了一聲,「我可告訴你啊,我之前偷來的那些乾糧,這幾天都被你吃光了,一點也不剩。現在沒法去胖五那裡再偷東西過來吃,你要是不吃這些,就等著餓死吧。」 
「餓死也不吃!」喻飛白是鐵了心地不吃她手裡的東西。 
同時在轉頭間發現她身邊幾隻不知從哪裡挖出來的老鼠,見她同樣架在火上烤著,頓時受不了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麻雀,老鼠!這些東西妳都吃得進去?妳還是不是個孩子?是不是個姑娘?」 
「屁話!」葉無瀾將烤好的麻雀放在一旁,又轉了轉火堆上的老鼠,不以為然地看著火上被烤得滋滋作響的剝了皮的老鼠,「你們這些古人都自以為知識淵博,根本不知道在你們眼裡這些噁心的東西不僅僅在快要餓死時能救人一命,牠們更具其他的功效,別拿你那鼠目寸光的語氣跟態度來跟我說話。」 
「功效?」喻飛白嗤之以鼻,「一個小屁孩搞得自己好像很滄桑一樣,這就是牠們的功效?」 
葉無瀾挑眉,在火光中,稚嫩而白淨的臉上滿是諷刺,她拿起已經烤好的麻雀肉說:「就拿這個麻雀肉來說,這是最常見的飛禽,吃了不僅不會中毒,而且對你們男人有很大幫助。」 
喻飛白見鬼似地瞪著她,聽她說下去。 
「腎陽虛弱,陽痿早洩,腰膝冷痛,小便頻繁,肺腎兩虛等等,經常吃這個的話,都可以治。」說時,葉無瀾更是笑得無比猥瑣地瞥了一眼喻飛白的褲襠。 
喻飛白立時揭過被子蓋住自己的腰部以下,一臉惡寒地看著眼前的「小怪物」。 
「臭丫頭!」敢說他腎虛?! 
「妳也就是個孩子,妳要是再年長五六歲,看我不好好治妳,叫妳敢調戲我。」喻飛白咬牙切齒。 
葉無瀾朝他拋了個絕頂的大白眼,又指了指正在火上烤著的老鼠,「這個,老鼠,你知道貓為什麼喜歡吃老鼠,而且夜視能力又那麼強嗎?」 
喻飛白半懂半不懂地瞥了瞥她,沒好氣道:「不知道!」 
葉無瀾嘿嘿一笑,舉起老鼠肉十分肯定地說:「因為老鼠體內有一種叫做牛黃酸的物質,可以增強生物的夜視能力,貓如果長時間不吃老鼠,晚上也會像人一樣看不清東西。當然,如果人吃老鼠的話,慢慢的夜視能力也會越來越強。」 
吃老鼠,這是她在二十一世紀時,必學的一門課程,那麼多年風霜苦雨都過來了,老鼠肉對她來說,與豬肉、牛肉沒什麼區別。 
喻飛白像是懂了,又像是沒懂,僅是靜默無聲地看著她舉著棍子,坐在火堆邊認真地烤著老鼠肉…… 
那什麼……牛黃酸!誰來告訴他,是個什麼鬼東西啊? 


第三章 此仇不報非好女 
咻──石子在天邊劃過,同時打下兩隻並肩而飛的麻雀。 
葉無瀾一躍上前,蹲下身子迅速地將剛剛落進雪地裡的兩隻小麻雀抓了起來,塞進袋子裡,仰頭又看看天空上一隻鳥都沒有了,不禁感嘆。 
她已經連續六天自食其力地在這個「超級荒僻」之地,勉強抓來些麻雀和老鼠吃。這幾天路過的麻雀越來越少,雪地裡的老鼠洞也被她挖得差不多了,她要是再不找機會逃出去,恐怕連這點麻雀肉都沒了。 
拍了拍手,繼續沿著雪谷的邊沿地帶一步一步走,左看看右看看,找找看哪裡還能發現老鼠洞。 
剛剛走到兩棵並列的松樹下,腳下不知是踩到了什麼東西,忽然隱隱聽見一陣遠遠的脆響,她立時警覺地向後退了一步,低頭看著她剛剛踩過的地方,又看看旁邊那兩棵在這雪谷中並不算奇特的松樹,等了半天,見附近沒什麼機關暗器似的東西。 
正低頭端詳著,耳邊忽然風聲陣陣,雪花狂亂的飄起,吹在葉無瀾眼前使得她不得不皺起眉抬起胳膊擋住眼前,待到那陣風過去,再低頭看時,她剛剛踩過的那個地方已經重新被雪覆蓋,任她如何的仔細找,也找不到這白茫茫一片土地上,究竟哪一處才是剛剛那個位置。 
於是迅速站起身朝四周看看。 
看來此處不宜久留。 
剛一旋身欲離開,卻是耳根一動,像是發現了什麼,身影一瞬間如煙般消失,頃刻閃身到一棵松樹後邊藏住整個身子,透著松樹針葉間細小的縫隙朝白雪皚皚的遠處看去。 
入眼是一片耀眼的明紫衣袂,正要仔細看過去,那人已然旋身背對著她,正與他面前的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不知在交談些什麼,他們似乎用的是特殊的暗語,葉無瀾根本聽不懂。 
仔細看去,那抹耀眼的明紫色被他身後那件雪白寬大的狐裘遮蓋得嚴實,頎長的身形從容而優雅,只見他將一塊看起來像是權杖的東西交到那高大男子的手中,交接間葉無瀾看著那紫衣男人的手不禁驚住了。 
可惡!什麼叫溫潤如玉,什麼叫膚若凝脂! 
若不是從身形確定他是一個男人不假,她幾乎要以為那是一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美女玉爪了! 
那雙手雖然骨節分明,卻相當修長,尤其那顏色如白玉一般晶瑩剔透,連指甲都乾淨粉亮得讓人只覺可望而不可及,再看那人頭戴一只精巧玉冠,頭髮卻未全部束起,餘下的大半青絲服貼在他身後,與那身雪白的狐裘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 
葉無瀾呆了呆,這裡是雪谷最偏僻的幾處崖底深淵,她這幾日在這周圍附近圍獵鳥獸,卻不曾發現有什麼人靠近過這裡,這人會是誰?不禁想到在自己屋中混吃混喝的喻飛白,但仔細一看,兩個人根本完全不同,一個是仙人之姿,高貴優雅,一個是無恥偷兒,懶散無賴,她天生就有敏銳的觀察力,知道這人百分之百不是喻飛白,心下更是覺得離奇。 
難道…… 
她忽然怔了怔,算算時間,明日就該是他們所說的王爺親臨的決試之日,這人該不會就是那個什麼三王爺? 
想到此,她心下暗驚,不打算再偷窺下去,悄悄動了一下身形,便準備悄然離去。 
躥離松樹後方的雪地,旋身正準備迅速離開,剛一躍起身,便驚覺腳下一麻,她這才剛剛飛起來…… 
下一個瞬間,身體就從半空中筆直的、重重的,摔在地上,啃了滿嘴的雪,冰得她齜牙咧嘴,正想爬起來,哪知竟然被點住了穴道,就這樣趴在地上,一點也動彈不得。 
腦袋沒法轉動,只能轉轉眼珠,看見身旁雪地裡斜插著一支松樹枝,葉無瀾頓時滿臉惡寒,她就是被這玩意兒給點了穴? 
身後傳來輕淺的腳步聲,臉色剎那一白,但無法動彈,只能雙眼怔愣地看著那明紫袍子緩緩靠近,下襬繡著銀色流動的龍紋,巧奪天工,精美絕倫,隱約露出一雙與雪地同色的靴子,亦能看出靴子的做工精緻程度不比這紫袍差,此人周身似乎散發著淡淡的銀輝,她趴在地上都能感受得到他周身沉穩的內息。 
僅僅是感受到那股內息,葉無瀾便已冷汗涔涔。 
這是一個,就算她此生有可能將玄罡奪魄練至第七層,也未必能揍得過的高人! 
媽呀,她要是再不儘快恢復真氣,將武功再練上去兩層,恐怕在這裡混不下去了! 
哪來這麼多高手,這人是什麼時候發現她的? 
又看了一眼旁邊斜插在雪地裡的樹枝,她咬咬牙,在心中將他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欺負她現在身材短小真氣不穩無法動用內力,真他娘的龍游淺水遭蝦戲。恨恨地咬了一口嘴邊的雪,再一次被冰得齜牙咧嘴,轉頭呸了一口,好生的不服氣。 
「妳是這谷中的姑娘?」長孫憬煥靜默地打量她許久,在葉無瀾幾次試圖衝破穴道未果而氣喘吁吁時,緩聲開口。 
清雅寡淡的聲音,微微的疏離,伴隨著這雪谷中絕崖下的狂風,使人愈加覺得渾身冰寒,可那聲音卻似碎玉般動聽。 
葉無瀾不禁又看看他那紫得耀眼的袍子底端,看著那上邊用銀線繡出的線條生動卻並不張揚的龍,心知這大概就是那什麼王爺了,不禁悶悶道:「是。」 
「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愈發的淡冷,似乎並不是很喜歡她那散漫而不甘的回答。 
「……」葉無瀾咬咬牙,忽然一狠心,生生強迫自己在真氣未穩之時冒險動了幾分內力衝破了穴道,一瞬間彈跳起身,連看一眼他究竟長得哪般模樣都來不及,便以迅捷如豹的速度轉瞬間跳離十幾米之遠,然後頭也不回的逃命似的飛奔而去。 
長孫憬煥並沒有打算追她,明明在她衝破穴道的剎那就可以快她一步將她擒住,但卻沒有動手,僅是在那小丫頭拼了小命似的飛奔離開的同時,微垂下眸,沉默地看著雪地間遺留下的一個布袋,兩隻之前被石子打暈的小鳥掙扎著甦醒,撲騰撲騰地從袋子裡跳出來,左看看右看看,見那壞蛋不在了,又撲搧撲搧翅膀,仿若無事地飛走了。 
長孫憬煥眉端微揚,淡看著那道已經逃也似的奔走了很遠的小小身影,嘴邊彎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如黑曜石一般光華璀璨的星目中卻無半分波瀾。 

※  ※  ※  ※  ※  ※  ※  ※  ※  ※  ※  ※  

葉無瀾硬生生憋著一口血飛奔回自己的小屋附近,剛一從屋簷跳下,便撞上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她一時不穩,腳下一個踉蹌,那人眼急手快地扶住她。 
「小姑娘,妳沒事吧?」是個男人的聲音。 
葉無瀾一驚,抬眼看去,見是一個穿著銀光鎧甲,面色沉穩、眼神內斂的男子。 
「咳……」葉無瀾憋得難受,勉強對他擠出一絲笑來,又擺了擺手,輕輕推開他,頭也不回地鑽進了長廊的另一端。 
天啊,這兩天雪谷裡怎麼冒出這麼多奇奇怪怪的陌生人,是不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終於跑回到自己的小屋,還未敲門,房門就被人自內向外的打開,葉無瀾連看也不看便直接悶頭撞了進去。 
「啊──」 
咚── 
一聲慘叫外加一陣悶響,喻飛白整個人被她像隻八爪魚一樣的壓住,正要掙扎起來,卻見葉無瀾翻身從他身上滾了下去,滾到門邊,抬手關門的剎那,滿口的血噴薄而出。 
「妳!……怎麼了?」喻飛白坐起身,正要斥她一句,卻見她臉色發白,吐了一大口血,閉上眼靠在門邊調整內息。 
葉無瀾懶得理他,胸口一股怪異的氣流和著另一股她剛剛冒險衝破的真氣相撞,導致氣血攻心,若不趕快將內息調整順當,恐怕她就要發生悲劇了──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非死即殘,她可不想再無端嗝屁一次。 
喻飛白倒是沒再說什麼,走至她身邊,在不妨礙她調息的情況下,抬手輕輕拭了拭她嘴邊的血跡,但手指一碰到她,葉無瀾便警覺地蹙了蹙眉,睜開眼狠狠瞪向他。 
喻飛白沾了她血的手指立時在半空中微微僵了僵,被一個十歲小丫頭的眼神給震懾住絕對是他活了這二十年來最丟臉的一次。 
念在她受了內傷,先不跟她計較,喻飛白揚起斜飛入鬢的劍眉,忽然古怪一笑,手指在葉無瀾額骨前輕輕一彈,「臭丫頭,是哪個混帳欺負妳了?叔叔去幫妳報仇!」 
葉無瀾差點又噴出一口血,立時斜了他一眼,緩了緩氣息才冷聲道:「你離我遠一點。」 
「嗯?」喻飛白驚異地看著這不識趣的小傢伙,蹲在她身邊黑了臉。 
葉無瀾閉了閉眼,防備地又看他一眼,見他沒有要趁人之危的意思,才勉強重新運功調息。 
她可沒忘記自己在二十一世紀的死因,就是在專心練玄罡奪魄最至要且最危險的一層時,被那幾個忘恩負義的學生趁機而入直破了氣門,最後活生生的七孔流血而死,死狀之淒慘她自己都不願回想。 
見她眉心微蹙,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喻飛白瞥著她那還未長開,仍有些嬰兒肥的圓圓小臉,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指戳一戳,剛一抬起手指,複又放下,轉而放在她覆在膝蓋處的手腕上,探了探她的脈象。 
「妳若是識時務,便速速把我的真氣放出來,我來替妳療傷。」他忽然道。 
葉無瀾閉著眼調息,裝作沒聽見。 
喻飛白嘆了口氣,看出這丫頭的防人之心至深,不由得搖了搖頭,「妳究竟練的是什麼邪門功夫?怎麼內息這麼不穩,妳剛剛是不是擅自動用了內力,把自己的脈門衝破了?」 
「喂,臭丫頭,叔叔跟妳說話呢,妳聾啦?」見她閉著眼睛不言不語,喻飛白頓時又抬手在她額骨上狠狠一彈。 
葉無瀾吃痛地睜開眼,不耐煩地瞪他一眼,「叔你個頭,我在療傷,別煩我!」 
「……」喻飛白嘴角抽搐,忍住狠拍她腦袋的衝動,呼的一下站起身,轉身推開門便要走出去。 
「雪谷裡這兩天出現不少外來人,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你要不想死於非命的話,最好老老實實在房間裡待著。」葉無瀾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站起身,抬起衣袖擦去嘴角已乾涸的血跡。 
喻飛白頓了頓,用眼角餘光瞟她一眼,「都是些什麼人?」 
「一個白衣勝雪,卻長相猥瑣,疑似純潔,卻習慣潛入姑娘內室,善用迷香,滿口謊言的偷兒,估計不是什麼好人。」 
「嗯?有這樣的人?」喻飛白忽然回頭看她一眼,眼裡有著明顯的奇怪,卻是須臾臉色鐵青,以目光狠狠剜她一眼。 
「一個身穿銀光鎧甲,堅剛偉岸,長像雖不怎麼出彩,但卻陽剛氣十足,應該是個長年在戰場上廝殺血拼出來的人。」她想到剛剛扶住她的那個男人。 
喻飛白了然地點點頭。 
「還有一個……」葉無瀾目光淡淡地看著喻飛白的背影道:「紫衫狐裘,袍上繡著栩栩如生的銀龍,武功與行事作風高深莫測,不過我沒有看見他的臉,只有背影,驚鴻一瞥罷了。」 
葉無瀾說完,便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狠狠往嘴裡灌了下去,把喉嚨處的那點血腥味兒全壓了下去才勉強覺得舒服了些。 
那邊喻飛白倒是不再說什麼,目光悠遠地望著遠處的雪峰之顛。 
三年又三年,他到底還是再一次現身了。 
如此也證明那最重要的一點,這些年來他一直在尋找的東西,果然就藏在這座雪谷之中。 
葉無瀾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水,剛又倒了一杯舉到嘴邊,卻忽然一頓,轉眸看見喻飛白側臉的表情,神色不由一滯,緩緩放下杯。 
看樣子,喻飛白與這些人定是有什麼關聯,最近跟這男人同住一個屋簷下並沒發現他有什麼異常,她不過隱約感覺到他似乎是在等著什麼,難道,他等的就是這些人的出現?還是有著其他什麼目的? 
喻飛白忽然轉頭,正巧將葉無瀾眼中的狐疑與打量看進眼裡,他微愕了片刻,忽然不懷好意地笑道:「妳該不會就是被他傷了吧?」 
葉無瀾臉色一僵,黑了黑臉,不願意承認,轉開頭去死活不回答。 
見她死要面子,喻飛白十分猥瑣地嘿嘿一笑,「明日的決試妳打算怎麼做?」 
「我可不想被那個什麼王爺領走。」一想到明日的決試,葉無瀾頃刻想到那對一直想弄死自己的狗男女,黑亮的瞳孔頓時滿是凜冽的寒光。 
「那妳這仇,就打算忍了?」他仰了仰下巴,指著她額頭上那塊早已經癒合得差不多的傷口,那裡,還有著一塊不甚明顯的,比正常膚色要淺淡一些的痕跡。 
「你以為我這麼窩囊?此仇不報非好女。」葉無瀾斥笑,「明天,你且看著。」 


第四章 妳不覺得丟臉嗎? 
冰雪覆蓋的天墓內,玉石門漸漸打開,一身銀光鎧甲的男人快步走進,直到了一處千年冰封的內室門外,才停下腳步,不敢再朝前跨出一步,僅是恭敬地低下頭沉聲道:「殿下,屬下已接到粉月的飛鴿傳書。」 
冰封的內室中一片安靜,許久,一直默然靜立於冰棺旁邊的明紫色身影抬起手,輕撫冰棺,千年不化的寒冰覆著一層能凍傷任何武功高手的寒戾之氣,卻在這一隻手撫上時,寒氣漸消。 
長孫憬煥看著冰棺中長眠的女子,久久不言,須臾,摘下人皮面具,驚為天人的容貌下是掩不住的淡淡思念,略有些單薄的唇微微彎出一絲溫和的弧度,清高傲岸的身影俯在冰棺之上,波光瀲灩的深邃眸光靜靜看著棺中芳華絕代卻毫無生氣的臉。 
「娘,孩兒不孝,三年才來祭拜一次,妳在九泉之下,可會怨恨?」 
大概過了兩炷香的時間,內室中的人還未出來,待在外邊候著的人自然不敢妄動。 
雲太妃已薨九年,一直被殿下葬在這千年冰洞的冰棺裡,九年來屍身未化。當年殿下才十三歲,轉眼之間,風雲變遷,曾經在蒼宏皇宮的那一幕慘劇,終究被殿下親手扭轉。 
如今的蒼宏,一切皆在殿下的掌控之中,可是他最想要保護的人,卻只能永遠的躺在這座冰冷的地方,久久長眠。 
正憶當年,眼前忽然被一片紫色覆蓋,他一愣,連忙恭敬地低下頭去,不敢在殿下打開玉石門時朝裡望上一眼,雲太妃的遺體,看上一眼,便是死罪。 
「泰鴻。」長孫憬煥從內室出來,彷彿從天的那一端飄然而過,明紫色的寬大衣袍猶如開滿了紫紅妖野的薔薇,風過如浪,衣袂翩然,掩盡日月之光。 
「殿下。」泰鴻這才抬起頭,面色肅然,一身銀光鎧甲在千年冰洞所鑿的宮殿之中散發著熠熠光輝。 
「粉月那邊傳了什麼消息?」 
泰鴻忙從袖口拿出一份寫著暗語的薄紙呈遞過去,「粉月在信中說,有一支騎軍穿過知返林,欲闖入長生殿進入雪谷,那支騎軍雖已葬身長生殿,但在其配劍之上發現扶圖國標記。」 
長孫憬煥看了看手中的信,不動聲色道:「扶圖國窺視金甲軍已有數年,此時會有動作也不足為奇,那批騎軍能穿過知返林已是奇蹟,看來,這座雪谷已經被太多人所知悉。」 
「依殿下……怎麼看?」泰鴻頓了頓,忽然抬頭看向眼前已經重新帶上人皮面具的主子。 
長孫憬煥並不言語,回眸看了一眼身後緊緊關閉的玉石門,目光微涼,沉靜。 
須臾走出冰殿,站在冰洞的玉石門外的石臺之上,看了一眼險峰環繞的幾座雪山。 
「你說,會有多少人能有勇氣從極聖雪山上跳下?」紫色衣袂在寒風中輕輕搖擺,銀色的龍紋流動著異樣光彩。 
泰鴻怔了片刻,才驟然蹙眉道:「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兵分兩路,一路兵行險招衝過知返林,一路從極聖雪山山頂攀爬而下……可這都是死路啊!」 
長孫憬煥似笑非笑,眸光淡淡睥睨著雪谷中的一切,「若是已經有人活著進到這雪谷之中了呢?」 
「應該不可能,但若真如殿下所說,恐怕就算這人有命進來,也沒命出去。」 
「消失百年的金甲軍在這裡出現,恐怕這場禍亂暫時不會休止。」長孫憬煥目光悠遠地看向雪山之巔,深邃的瞳光如秋水一般亂人心弦,微啟的薄唇,淡淡的聲音,帶著不可抗拒的冷意,「查明是何人洩露谷中機密,殺。」 
「那這雪谷中的……」 
明紫的身影靜靜轉過身去,背對著谷中的一切,緩緩閉上眼,眉心隱隱蹙了蹙,「一個不留。」 

※  ※  ※  ※  ※  ※  ※  ※  ※  ※  ※  ※   

大清早的,葉無瀾就覺得眼皮直跳,昨個後半夜她在睡覺時就察覺到有些悉悉窣窣的聲音,正要看一看,頸間忽然一陣酥麻,便徹底失去了知覺。 
早上睜眼,翻身下床,往床頂板上一看,死騙子果然跑了。 
該死的喻飛白,哪裡是被她鎖住了真氣,恐怕就算她鎖上了,他自己也早就衝開了,幾天下來扮豬吃老虎,找著理由在她這裡賴著,結果昨晚居然點了她的睡穴,不讓她知道他的蹤跡。 
「有本事你就別再回來!」葉無瀾盯著空空如也的床頂,咬牙切齒。 
葉無瀾趕到決試會場的時候,看臺四周一堆谷中的男女老少圍站著,今天這場決試共有十個名額,她是其中之一,臺上有兩人已經比過四藝,正在挑選武器準備比武,另外四個姑娘齊齊坐在看臺下方,而看臺正中的前方,一面玉簾擋住的位置,應該就是三王爺盤坐其中。 
還真是廬山不見真面目啊!好歹也算是第二次見面了,竟然搞得這麼神祕,至今看不清那王爺長得什麼模樣。 
霎時間臺上疾風舞動,而那位柳姑娘正安坐在臺上,目光閒適地看著臺上那兩個她眼中的蠢貨在那兒浪費時間。 
葉無瀾聽見臺下有人說道:「聽說這個趙姑娘武功不錯,不過那個李姑娘的鞭法如神,你看看那在座的幾個姑娘,一個個都面色鎮定,似乎都成竹在胸啊!」 
「哎,再怎麼樣,這些丫頭的實力咱們又不是不知道,長年生活在一個谷裡,平日偷看她們練武,誰都知道那柳姑娘才是能獨挑大樑之人,什麼趙姑娘、李姑娘、孫姑娘的,現在完全就是在浪費力氣,你們看看柳姑娘那模樣,那身段,那功夫,還有那些琴棋書畫,哪個不是在她們之上。」 
「還說呢,姓葉的那小丫頭本來不是跟柳姑娘有的一拼嗎?哪知道那丫頭會想不開,竟撞牆尋死,聽說到現在身子也沒恢復過來,這決試都開場半個多時辰了她還沒到,恐怕是棄權了吧?」 
「那這樣看來,這次的魁首非柳姑娘莫屬啊!」 
葉無瀾遠山眉一挑,站在人群之後,沒打算暴露於人前,倏地旋身一跳,在一棵因為天寒地凍,長年生不出葉子的枯樹枝上慵懶地躺下,看著那臺上一輪接一輪的比試,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又轉頭看看那坐在群芳之中的柳姑娘,一身翠綠猶似春日蒲柳,胸前飽滿誘人的弧度接連纖腰似不盈一握,還真是我見猶憐,卻見那兩雙丹鳳眼微微上挑,滿是高傲,對於臺上那些姑娘的不屑,還真是明顯啊! 
今日難得這雪谷中見了點陽光,玉簾那邊有片銀光晃得人眼暈,葉無瀾斜倚在樹枝上朝那方看了看,竟見昨天扶過她的那個銀光鎧甲的男人,面色肅然地站在玉簾外,腰佩單刀,似將軍般威武。又看看那玉簾中若隱若現的明紫色彩,她瞇了瞇眼,這小子是三王爺的人? 
泰鴻察覺到那棵枯樹上有人,甚至還一直賊賊地盯著他們這邊看,他想了想,轉身走進玉簾後,俯在正淺啜香茶的長孫憬煥耳邊低聲道:「王爺,那樹上的人……」 
長孫憬煥不待他說完,便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遠處那棵枯樹的方向,「靜觀其變。」 
泰鴻一頓,不再說什麼,恭敬地退了出去。 
這廂葉無瀾本以為自己躲藏得甚好,她穿著喻飛白的外袍,顏色雪白,整個人悄悄藏在掛滿雪的樹枝上,屏住呼吸收斂內息,除非一呼一吸間便可知百里之人,否則絕不會察覺到她的存在。 
她閒閒地躺在樹枝上,雙手枕在腦後,聽著臺上那些姑娘比試四藝時那悠揚動聽的曲子,越聽,越覺得自己離那個叫做二十一世紀的地方越來越遠。 
本以為自己躺在那裡會不知不覺地睡著,剛隱約有些睡意,便忽然覺得耳邊的琴音帶著一陣怪異的風聲劃過,她驟然低下頭,只見那柳姑娘已坐在看臺之上,手撫琴弦,那悅耳的琴聲中卻是只有內力深厚之人才能聽得出的邪門勁道在裡邊。 
這個才剛剛十三歲的小丫頭,哪裡來的這些邪門歪道,難不成天生就懂得這些奇門遁甲?更厲害的是,小小年紀就懂得賣弄自己的優勢,誘惑別人幫自己達到目的! 
葉無瀾不禁瞇了瞇眼,這才仔細看著那柳姑娘,從頭到腳無一處放過,隱隱地見她眉心間若隱若現的一道似火焰般的紅色印跡,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這是哪門子功夫?恕她堂堂二十一世紀,精通各種武學的一代特工殺手教官都看不出來,這古人的東西還真是連她都覺得咋舌。 
悠揚的琴音剎那一變,滿是殺氣,對面在她彈琴時正在作畫的陳姑娘忽然手腕一抖,低叫一聲,便見她手中的筆不受控制地在紙上亂畫了幾道,須臾那陳姑娘又驚愕地大呼一聲,似乎是在忍受什麼極痛苦的阻力,整個人在畫前漸漸顫抖起來,莫名地縮下身子,蹲在地上,一臉茫然呆滯地放下畫筆。 
雖然葉無瀾剛剛一直閉著眼睛假寐,沒有仔細看這邊,但如果她記得沒錯,這個正在作畫的陳姑娘剛剛技壓群芳,柳姑娘是最後一個上臺,就在眾人被陳姑娘所折服時,柳姑娘連武都未動便已彷彿贏了整場賽事。 
看那個陳姑娘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就失了魂魄,整個人遊魂一樣呆坐在看臺中央。 
柳姑娘那琴音……用這種「奧步」取勝,不覺得丟臉嗎? 
葉無瀾瞇了瞇眼,打量著那柳姑娘撫琴的手指,在心中迅速搜索著心裡的資料庫,研究著她這一門武藝究竟師出何門,這谷中的武藝師傅應該不可能教這種邪門的功夫吧? 
「是幽冥曲?」長孫憬煥忽然淡淡道,挑眉轉首瞥了一眼立在身旁的藍衣女子,「妙音,妳何時跑來雪谷中收了這麼一個徒弟?」 
藍衣女子頓時臉色白了白,匆忙跪下,「殿下恕罪,妙音並無在外收徒之意,只是……」 
長孫憬煥睨她一眼,深邃狹長的鳳眸中無波無瀾,淡看著她低下頭一副恐慌的模樣,未多加訓斥,不急不緩地沉聲道:「說來聽聽。」 
妙音咬了咬唇,有些憤憤地轉頭看了一眼那還在看臺中央撫琴的柳姑娘,蹙了蹙眉才開口,「是三年前那場決試結束後,屬下正準備彈奏一曲給正在攬月閣的殿下助興,結果這琴弦不知怎麼就斷了,屬下隨殿下來時沒有準備,這琴因為少了一根弦無法奏曲,當時還差一盞茶的時間就要進到攬月閣,來不及再去籌備。三年前正是這個柳姑娘在我身邊,也準備彈曲助興好藉機見殿下一面,她見我的弦斷了,竟捨下那唯一能見到殿下的機會,將琴借與我。後來我念在她幫過我一次,便允她一個心願,她說要我教她彈這幽冥曲。我以為她只是好奇,於是隨便在她面前彈了一次,並未細心深教,哪知……她竟然看過一次便會了……我……屬下實在不知她竟然會在今日以這曲子來奪魁!殿下,屬下實在沒想到這個丫頭這麼詭計多端,等會兒決試結束後,屬下親自去解決了她……」 
「不。」長孫憬煥淡淡道,目光隔著玉簾看了一眼那還在看臺上撫琴的綠衣女子,「小小年紀就心思縝密,是個可造之材,不要暴殄天物。」 
「可是……」妙音蹙眉,「屬下三年前只在她面前彈過一次,現在她既然能將這幽冥曲彈成這般效果,定是在這三年裡對這曲子下了不少工夫,雖然她靈活有心計,但如果真的放在殿下身邊做事,恐怕也太過滑頭,萬一……」 
「我自有分寸。」長孫憬煥若有若無地彎了彎唇,眸光寡淡地略過那一直癱坐在看臺的陳姑娘。 
妙音也回頭看了一眼那坐在看臺上目光呆滯的陳姑娘,嘆了嘆,「她恐怕以後都只能如這般行屍走肉地活著了。」被幽冥曲當作目標震懾過的人,若沒有一定的抗力,必定三魂少了七魄,心智殘缺,一輩子都無法恢復。 
柳姑娘彈奏結束後,整個看臺四周一片詭異的寂靜,只有場中的柳姑娘一臉傲然地直立於看臺中央,含笑地轉身,面朝玉簾後紫衣玉帶翩然出塵的身影恭敬地行了個萬福禮。 
「素女柳意,恭請王爺萬福金安。」她甜聲說道。 
葉無瀾百無聊賴地看著那道碧綠色的身影,這麼久以來只聽這谷中人都以每個姑娘的姓氏為稱呼,今天才知道,這丫頭原來叫柳意。 
泰鴻看了看那柳意,又轉頭看看那十個座位上另外七個人,看臺邊角一臉呆滯的陳姑娘同時被人攙扶著下了臺。 
「怎麼還少一個人?」 
「泰大人有所不知,本來這十個丫頭裡有一個年紀最小的丫頭各方面都很好,但是二十幾日前不知何故,突然撞牆尋死,雖然活了下來,但身體似乎一直沒有調養好,偶爾來上早課也是不怎麼說話,最近更是不出房門半步,今日沒有過來,恐怕是棄權了。」谷中的武藝師傅在他身側仔細交代。 
「這樣啊?」泰鴻頓了頓,又看了一眼在看臺中央的柳意,便旋身回玉簾後,「只有九個姑娘,這柳姑娘是最後一個上來的,比試結果已經出來了,您看……」 
長孫憬煥未語,隨意地抬起手臂揮了揮,便閉上眼,不再有任何表示。 
泰鴻知道長孫憬煥昨夜整夜未睡,必定是乏了,意思是要他自己看著辦。 
這個看著辦…… 
還真是不知道怎麼樣才算最好,畢竟那柳意算是用了旁門左道,想到此,泰鴻不禁回頭瞪了一眼滿臉無辜的妙音,又看看那幾個坐在旁邊一臉憤憤不平的姑娘,這才轉首對身旁的決試宣判低語了幾句。 
那宣判恭敬地聽了片刻,點了點頭,旋即走上看臺,對柳意又點點頭,驀地高聲道:「柳意,勝……」 
「慢著──」 
忽然,一道疾風呼嘯,打斷那宣判即將出口的結果,伴隨著一聲中氣十足的嬌喝,只見一道嬌小的白色身影如飛電一般狂掠而來,因動作過快,僅僅是一眨眼間,便見本來一臉勢在必得的柳意神色一變,急忙轉身躲開身後如疾風般的攻勢。

小說house系列《喋血王妃》全四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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