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第一章 軍事法庭 
時間定格在二〇〇九年五月十二日凌晨兩點,地點為國家心臟上京市外的一處荒郊。
七輛黑色轎車在荒郊路上極速地行駛著,兩輛在前,兩輛在後,還有兩輛各靠兩側,一起護衛著中間的一輛黑色賓士轎車——軍用高功率引擎發出流暢的聲響,車身完全由高性能合金製造,擋風玻璃上可隱隱看到呈螺旋狀的防彈圖痕,沒有車牌,沒有特殊軍用標誌……這不禁讓人懷疑,這樣的車隊是怎樣從那座守衛森嚴的首都大門裡走出來的? 
一個小時之後,車隊駛近城郊一處並不起眼的土黃色建築。四名身著迷彩服的士兵走上前來,示意車上的人停車接受檢查。前方的一輛車門打開,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年輕人下了車,遞過一張深紅色的牌子。士兵檢查了半晌,沉聲說道:「我需要向上級請示。」 
男人眉梢一挑,隱隱帶了一絲怒氣,壓低聲音說道:「這上面有華司令的簽字,你還需要向什麼人請示?」 
士兵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少校,上級剛剛下達命令,除了首長本人親至,其他人進入軍事禁地一律需要華司令和張參謀長兩人的共同署名,否則一律不予放行。」 
「你……」 
「李陽。」 
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的車內響起。黑色賓士緩緩開上前來,司機降下車窗,露出裡面一張略略有些疲倦的蒼老面孔。士兵看了一驚,猛地立正站好,敬了一個軍禮,說道:「首長好!」 
華司令淡淡點了點頭,「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士兵微微有些遲疑,說道:「報告首長,張參謀長命令說軍事禁區內不得行車,一律步行。」 
華司令眉頭輕輕皺起,拍了拍自己的腿,說道:「我也需要步行?」 
士兵面色越發難看了起來,眼神透過車窗在華司令的那條傷腿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用木頭一般的沉聲說道:「對不起首長,上級指示,任何人都不得行車,一律步行!」 
李陽面色一變,頓時大怒。華司令輕輕擺了擺手,轉過頭對著李陽說道:「李陽,你自己進去吧,帶著我的文件,一定要將〇〇五完好無缺地帶出來,軍情局再也不能承受像〇〇三那樣的損失了,他們都是國家的財富。」 
李陽頓時動容,面對著面色疲憊、白髮蒼蒼的老者,崇敬地行了一個軍禮,堅定地說道:「首長放心,堅決完成任務!」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巨大的爆破聲轟然傳來,刺眼的火光上一朵漆黑的蘑菇雲在黑夜裡頓時升騰。李陽雙眼圓瞪,額頭青筋迸現,一言不發地轉身向軍事禁區狂奔而去。 
這個夜裡,首都的人民還在安靜地沉睡著,但是在城外的第四軍事監獄裡,卻發生了一件足以震撼世界的巨大爆破。黑暗中,各國的視線全都暗暗地凝聚在一處,等待著幾個小時後的天明。 

※  ※  ※  ※  ※  ※  ※  ※  ※  ※  ※  ※ 

四個小時之前。 
國家第四軍事監獄的審判大廳裡,端坐著七名穿著軍裝的高級軍官,肩上的星章閃耀,表示這些人都是上將級別。審判席上,是五名軍事法官,這五人分別來自各大軍區,並不隸屬於同一個軍事系統。下面是二十多名手持柯爾特MOD733型5.56毫米突擊步槍的國家一級特種兵,神情戒備,如臨大敵。 
整個審判庭內氣氛肅穆森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被告席上。身穿軍裝的審判長清了下嗓子,沉聲說道:「姓名?」 
「楚喬。」 
一道淡漠冷靜的聲音低沉地回應,音色雖然有些沙啞,但是一聽就可以判斷出此人的性別。 
果然,只見一名下身穿著淺綠色軍褲,上身白色襯衫,袖口挽起,露出半截白皙小臂的清秀女子坐在被告席上,神色平靜,看不出半點緊張的情緒。 
「性別?」審判長繼續枯燥的流程。 
「女。」 
「出生年月日?」 
「一九八二年十月八日。」 
「籍貫?」 
「吉林省安圖縣。」 
「從軍履歷?」 
「一九九九年考入中央軍事學校。二〇〇一年被抽調入中央軍事指揮所第五情報處學習,同年下半年進入飛鷹組第七部隊接受訓練。二〇〇三年八月二十七日正式加入第五情報處,被編入第二小組,從事情報分析和調配工作。二〇〇三年十二月被調入新疆情報科,和軍情九處配合執行勤務。二〇〇四年六月出境潛伏。二〇〇七年回國進入十一處指揮所,擔任副指揮官,直到現在。」 
「在妳任職期間,執行過什麼行動?」 
「從二〇〇七年到二〇〇九年四月,十一處共執行大小任務九十七件,經我手的共有二十九件,其中一星級十一件,二星級九件,三星級五件,四星級四件,五星級無。」 
「請據實上報妳執行過的四星級任務。」 
「二〇〇七年八月軍情七處提供情報,軍情九處出面行動,由我和九處李上校共同策劃了『海鹽計畫』,成功獲得了三噸鈾礦石。二〇〇七年十一月,十一處和境外六處合作執行了誘捕行動,擒拿了號稱『米卡半鼠』的叛國將領,炸毀了F國的核反應爐。二〇〇八年四月,計畫策反了E國的異能者,奪回中央銀行的漏洞密碼。二〇〇八年六月,在X國的幫助下,由十一處策劃,異能者協助,九處特工〇〇三為主的西莫行動,成功取得HK-47的製作圖稿。」 
審判長推了推眼鏡,一邊對照著文件,一邊沉聲說道:「請詳細說一下,妳和軍情九處的特工〇〇三之間的關係。」 
女子聞言微微揚眉,長久不改的面色略略有些冰冷,她的眼神在七名陪審軍官身上一一掃過,最後沉聲說道:「二〇〇一年在第七部隊受訓期間,我與特工〇〇三、特工〇〇七、十一處參謀官黃敏銳少校共同住在一個寢室裡。二〇〇四年三月,〇〇三到新疆情報科執行東突恐怖分子剿滅計畫,我們合作了兩個月。二〇〇八年,與〇〇三合作執行了西莫行動。」 
審判長沉聲說道:「妳們的關係如何?是戰友、同事,還是點頭的泛泛之交?」 
女子面色沉靜,微微揚眉,許久才沉聲說道:「我們是朋友。」 
陪審團頓時一陣輕微的譁然,女子的眉眼朝著其中兩人看去,眼神銳利地瞥見他們嘴角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笑容。 
「也就是說,妳和〇〇三交往密切,是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對嗎?」 
一名身穿墨綠軍裝大約四十多歲的女法官沉聲問道。 
楚喬轉過頭來,眼神在女法官貌似和氣的臉上轉了一圈,最後沉聲說道:「法官,我和〇〇三都是受過國家專門訓練的優秀軍人,我們很明白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可以說,所以,對於妳審問詞中無話不談這四個字,我覺得是對我們專業素質的蔑視,和對已壯烈為國家利益犧牲的烈士的最大不敬。」 
女法官面色一白,抿緊了嘴唇,不再發言,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審判長繼續說道:「楚喬,現在,請妳對M1N1號行動,進行簡單的陳述和辯護。」 
話到此處,總算是問到了重點和關鍵,兩名五十多歲的陪審長官聞言略略探前身子,神情十分專注。 
楚喬低下頭,許久才仰起脖子,一字一頓地沉聲說道:「我要求見我的上級,或者是接受最高軍事法庭的公開審判,在此之前,我不會對M1N1行動做任何陳述。」 
審判長聞言眉頭一皺,聲音裡明顯帶有一絲怒意,緩緩說道:「妳這是在質疑由五方軍區共同派遣,並且由最高法律專家組合而成的軍事法庭的權威嗎?」 
「我不是。」楚喬仰著頭,重複道:「我只是要求見我的上級,在華司令沒有親筆簽署解密檔之前,請恕我不能透露M1N1行動的資料和內容。」 
審判長眉頭緊鎖,繼續說道:「那麼,請妳對下令爆破總務大樓,致使二十三名各國人質遇難事件,做出妳自己的辯護和闡述。」 
「他們並不是人質。」楚喬抬起頭來,沉聲說道:「我所下的命令都絕對符合軍部的各項條令,沒有枉殺一個人,只要見到我的上級和華司令的簽署檔,我自會向軍事法庭做出最完整的口供。在這之前,我將不會接受任何審判。」 
審判到此進入僵局。將楚喬帶下去之後,所有的法官和將領魚貫退出大廳,嚴密的監控裝置拍下他們的全部影像。但是,在剛剛坐著軍部高級將領的一角長凳下,一個閃爍著紅光的細小裝置,在靜靜地跳躍著。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  ※  ※  ※  ※  ※  ※  ※  ※  ※  ※  ※ 

楚喬坐在鐵床上,低著頭,靜坐不語。她所在的監舍四面都是特殊的鋼化玻璃,外面可以完全看到裡面的情況,裡面的人卻絲毫看不到外面的半點動靜,毫無任何隱私可言。而這裡的玻璃堅硬程度,即便是你拿著大口徑衝鋒槍持續不斷地射擊一天,也只能開一個小小的彈口,想要打破玻璃逃生,可能需要原子彈的幫忙。 
即便看不到聽不到,但是身為國家最為機密情報處的高級指揮官,她清楚地知道外面的全部佈置。手摸著脈搏,默默地計算著時間,她知道,吃飯的時間就要到了。 
果然,喀嚓一聲脆響,玻璃下方開了一個角門,一隻手端著一個托盤,緩緩地放了進來。 
楚喬坐在床上,低著頭,看起來一動沒動,可是一塊細小的石子卻突然飛出去,精準且無聲地打在送飯士兵手腕的錶扣上,只聽噹地一聲響,手錶就掉在了監舍之中。 
門外的士兵一驚,伸出手臂在裡面摸了兩下,竟沒有摸到。楚喬聽到聲響,貌似無意地轉過頭去,疑惑地皺起眉頭,她知道,除了這個,外面還站著一個人,正在嚴密地監視著她。 
按照常理,送飯期間犯人是不可以接近牢門的,但是此時此刻,楚喬卻伸出手來對著自己比劃了一下。門外的士兵看得清清楚楚,又伸了兩下手,仍舊沒有摸到手錶,就伸出拳頭在地上捶了兩下,表示同意。 
楚喬跳下鐵床,撿起地上的手錶,交到士兵的手中,對著看不到外面的鋼化玻璃輕輕一笑,就端起飯菜,回到床上。 
外面,很快就安靜下來。 
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沒有一絲異樣。 
楚喬吃完飯之後,走到簡易的廁所旁邊,拉開了門。 
政府還算人道,廁所設置還算私密,除了肩膀以上,下面全部用不透明的塑膠製成。楚喬坐在座便上,頭微微低下來,她知道,外面有人在看著她,而她上廁所的時間,絕不能超過二十分鐘。 
在別人無法看到的廁所裡,楚喬輕輕地伸出白皙的手掌,在剛剛觸碰過那名士兵手指的指尖處,有一個透明的薄膜,上面,有對方不慎被她提取的指紋。楚喬知道,時間不多,她該行動了。 


第二章 風雨欲來 
午夜一點二十分,楚喬關上了廁所的門,她走到洗手檯旁,開始洗手。 
監舍內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音,這個時候,是人一天之中最為疲憊的時候,即便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警覺性和體力都會較平時有所下降。楚喬面色沉靜,洗好手之後,拿起架子上的毛巾,仔細地擦乾,抽水馬桶的聲音嘩嘩地響著,她的手指搭在脈搏上,默算著時間。 
十、九、八、七、六、五、四…… 
時間到,楚喬冷靜地轉過身,向床走去。 
轟的一聲悶響突然響起,巨大的水花猛地爆裂開來,細微的火光從下水管的管道裡噴射而出,楚喬的身體不遠不近,被水花生生擊中,整個人彈身而起,軟軟地趴在了地上。 
門外的獄警頓時一驚,只見監舍水管突然爆裂,犯人被爆炸擊中,生死不知。頓時慌了手腳,兩名獄警迅速地按下開關密碼,一手持衝鋒槍一手持對講機就衝了進去。然而,短暫的管道爆破破壞了資訊的傳送,十五秒鐘之內,總控室只能聽到沙沙的不明信號。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就在兩名獄警跑到廁所查看爆破原因的時候,原本昏厥過去的女子頓時睜開雪亮的雙眸,身軀瞬間好似狸貓一般,猛地躥出監舍的大門。兩名獄警大驚,然而,還沒等他們喊出聲來,監舍的大門碰的一聲就被關得嚴嚴實實。 
楚喬看也沒看裡面暴怒的兩人,疾步走進監控室。她將一個小時前的監視影像迅速做了簡短的剪接和刪除後,切斷監舍所有監視鏡頭的電源,同時開啟剛剛整理過後的影像,再切斷了對講機的信號傳播。 
時間剛剛好,十五秒鐘剛過,一直藏在頭髮裡微型爆破器開始了爆破之後的自我修復,水管的漏水處被液化物迅速地黏合。封閉的監舍裡,兩名獄警的怒吼聲如蚊蚋一般,根本穿不透這座密封的牢籠,而總控室的畫面裡呈現出一個小時前的畫面,女人犯正在床上靜靜地坐著,兩名獄警在外面來回巡邏。一切,都是這樣的安靜和正常。 
楚喬眼神銳利,四下查看一番,確定安全。 
回到監控室,她打開獄警的儲備箱,換下身上濕漉漉的衣服,穿上了第四監獄獄警的服裝,戴好帽子之後,挑了一把AK74U,裝上消音器,別在了腰間,轉身走了出去。 
兩名獄警趕於打開監舍大門,並不是毫無顧忌的莽撞。 
第四監獄比鄰首都,地理位置偏僻隱秘,所關押的都是將要被國家高級軍事法庭開庭審理的重犯,重要程度不言自明。每一間監舍的防禦都已經到了無懈可擊的地步,監舍獨立,武器配備先進,監控力度強大,人員調配完善。每間監舍都有三名國家特種軍人看守,分裡外兩座大門,監舍裡面的門,只要有開啟密碼,就可以打開,可是外面的大門,卻需要最近一次鎖門人的指紋才可以開啟。 
三人的監守,是輪換制,如今監舍內已經有兩個人,楚喬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指紋薄膜,對著掃描器按壓上去,很快就傳來了喀嚓一聲脆響,楚喬穿著一身標準的軍裝,堂而皇之地走出了監舍大門。 
出門之後,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她此時處於地下監獄的第四層,要想完成目標,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監控錄影只有一個小時,她必須抓緊時間。 
第四層所關押的,全都是等待軍事法庭裁決的國家高級軍官和秘密特工,第三層則是重大要犯,第一層是第四監獄官員辦公的所在,而第二層,則是第四監獄接待外來賓客的會客之所。楚喬此行的目的,就是那裡。 
走了大約兩分鐘,走廊的盡頭,是四名手持衝鋒重機槍,全副武裝的高級戰士。第四監獄裡,沒有空調管道,沒有下水管道,除了這一條走廊,只能挖開混凝土打洞逃竄,想要安然無恙地逃出生天,機率幾乎為零。 
守衛的士兵們看到楚喬這個生面孔,頓時緊張了起來,為首的一名戰士舉起手槍,喝道:「站住!什麼人?口令!」 
楚喬目不斜視地走過去,背脊挺得筆直,手裡抱著一疊厚厚的文件,一邊走一邊沉聲說道:「我是軍法處的劉思維上校,奉一二六八五號文件調查一宗軍火走私案,請立即給我接線譚宗明中校,我有重要文件要向他傳達。」 
士兵一愣,隨即疑惑地皺起眉頭,說道:「報告長官,譚宗明中校今夜不當職,他的行蹤屬於機密等級,請您出示一下您的證件。」 
「軍法處在第四監獄從不需要出示證件,我是應第四監獄李獄長的邀請前來協助辦案,三天前由呂方浩上校親自送進監舍審理室的,你難道不知道?」楚喬皺起眉頭,斜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守衛的士兵,沉聲說道:「你是哪個部隊的?有沒有熟讀軍事守則?把你的編號、部隊編碼告訴我。」 
士兵聞言一驚,軍中級別鮮明,此人談吐不凡,言談間和譚中校、李獄長都這般熟絡,不由得對她生出一絲敬畏感。沉聲答道:「報告長官,我的編號是○四七五,隸屬於南方第八軍三○九軍團五七一旅特遣組,不在正規軍的編制之下,我們是兩天前剛剛調駐過來的,所以不知道您是由呂方浩上校親自送進監舍的。」 
楚喬聞言眉頭輕輕舒展,點了點頭,說道:「你是南方第八軍的?你們劉軍長還好嗎?你們是由他帶領的吧?這次調駐,應該會多住些時日吧?」 
小兵聽了頓時肅然起敬,暗道軍法處果然不同凡響,回答道:「報告長官,劉軍長一切安好,我們小組是隨閻參謀來的,不會隨軍長回南方。」 
「哦!」楚喬點頭道:「我也是第八軍出身,曾經在第八軍情報檢察旅任職,說起來我們還是戰友。見到你們軍長,代我向他問聲好。好了,我還有要事在身,你去傳送站將這份檔案傳真出去,一式兩份,通知張參謀長和華司令的秘書室,就說明早六點,軍法處劉思維上校有事來訪。」 
說罷,轉身就向著前方走去。 
士兵愣在原地,捧著一大堆上面標注絕密的檔案手都有些發軟。 
張參謀長……華司令…… 
走出第四層監舍的時候,楚喬背脊上的衣服都已經濕透,她靠在牆壁上,緩慢地喘著氣,然後抬起手腕看了下錶,十分鐘已經過去,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站直身體,繼續前進。 
經過層層搜索和監控,她終於來到了第二層外賓室。看著掛著軍法處牌子的房間,楚喬的嘴角輕輕地牽起。 
很好,冤有頭,債有主,她終於找到正主了。 


第三章 為國捐軀 
輕鬆地破解了密碼鎖,楚喬輕輕轉動門把,側身走了進去。雖然已是深夜,但是走廊裡燈火通明,仍舊有很多人在來回走動。楚喬面色自如,昂首走在外賓部的走廊裡,對著過往的每一個第四監獄辦公人員點頭打著招呼。工作人員雖然不認識她,但是見她神色平靜,身著軍裝,還真把她當成了第四監獄的內部人員,絲毫沒有任何懷疑。 
五分鐘之後,離開了辦公主廊,軍法處的員工休息室就映入眼簾,聞著空氣裡飄散著的清酒味道,楚喬知道她沒走錯地方。 
一旁的臥室突然有了動靜,楚喬反應迅速,機敏地躥身緊貼在客房的門邊,修長的手掌迅速地摸上腰間的AK。 
一名一身黑色西裝的矮個男人探出頭來,他很是機警,似乎也察覺到走廊裡的動靜,但是他的反應卻是愚蠢地轉身向楚喬的方向看了過來。迎接他的是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在消音器的處理下,子彈迅速地衝出槍口,在他的胸膛上炸開一個大大的血洞。男人的瞳孔頓時放大,楚喬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身體並捂上他的嘴,直到他的脈搏停止跳動,才扶著他走了進去。 
人多膽量大,在這間不足百坪的兩進房間裡,竟然住了十六個人,除了之前死去的那一個,其餘的全都陷入了沉睡之中。這些人可能連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有人膽敢闖入他們的臥房,而且還將死神大搖大擺地帶到他們的面前。 
對待敵人,楚喬向來缺乏同情心,她這些年雖然一直從事幕後策劃的工作,但是這並不代表她沒有開槍的勇氣。楚喬穩穩地端起手槍,眼睛微瞇,露出一絲冷血的色彩。槍口瞄準了床上的一名中年男子,噗的一聲悶響,熟睡中的男子身軀陡然一震,額頭血洞洞開,白紅迸濺。 
沒做過多的停留,她迅速地向前走去,噗噗聲不絕於耳,十秒鐘之後,外面的房間已經再無活人。 
打開裡間的房門,只見五名男子躺在床上,睡得很沉。沒有絲毫猶豫,殺人在很多時候,比吃飯洗澡還要簡單得多,五聲槍聲接連響起,聲音沉悶,帶著鮮血潺潺湧出的細碎聲響,空氣裡霎時充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楚喬從最裡面一名男子的皮包裡找出一個小型的DV,站在橫七豎八的屍體之間,打開開關,細細地觀看了起來。 
確認沒錯之後,楚喬將DV裝在寬大的衣服裡,然後從死者皮包裡找出超強C4炸彈安裝在房間裡,開啟了啟動裝置,黑匣子上的紅色光點開始迅速地閃爍了起來。 
楚喬最後看了一眼室內的死者,確認一番之後,開門走了出去。然而,就在這時,一道寒芒突然緊貼著她的脖頸擦了過來! 
楚喬身形陡然矮了下去,迅速地翻身倒地,向後滾去,堪堪躲過了子彈的進攻。寒芒陡閃,射擊毫不停歇,楚喬一腳踢在門板上,內間的房門碰的一聲關得嚴嚴實實。楚喬半跪在地上,聽著對面低沉的呼吸聲,她知道,她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楚喬的肌肉繃得很緊,呼吸緩慢,雙眼緊緊地盯著對面的門板。她不是〇〇三,不是行動九處的超強特工,她在軍校學習的是爆破,是策劃,是怎樣利用有利的環境、高明的情報和有限的人員進行最大規模、最大收益的擊殺。此時此刻,面對那些距離她不足三米的危險,她清楚地明白,硬碰硬是不理智的。 
眼神,緩緩地瞄上了那名在睡夢中死亡的可憐男子。 
碰的一聲,大門被一腳踢開,女子站在門前,神情倨傲地看著隱藏在外間客房裡的兩個男人。 
兩人顯然沒有料到她會自己走出來,神情頓時一愣。 
劈啪兩聲響,楚喬神態蔑視地將手中的匕首、AK通通扔在地上,後足微側,雙手前推,做了一個太極的起手式,然後對著對面的兩個男人冷冷地哼了一聲,輕輕地招了招手,意思很是明顯:一起上! 
兩名手握衝鋒槍的男人頓時暴怒,刷刷扔掉槍枝,擺了個日本拳術的姿勢,目光兇狠,身形猛然躍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前來。 
隨著兩名男子的身形迅速地向著楚喬迫近,狹小的房間裡彷彿頓時颳起了一絲腥臭的寒風,窗簾晃動,燈光陰暗,巨大的殺氣平地而起。只看兩人那一身糾結的肌肉和出手的狠勁,就可以預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的結局。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面色深沉的女子突然輕輕一笑,她的嘴角冷冷地牽起,化作一絲得意卻又寒冷的笑容,彷彿是變戲法一般,一把日本造的M609小口徑散彈手槍突然出現在她的手上。M609,近距離殺人利器中的王者,不是洞穿,而是直接爆頭! 
只聽砰砰兩聲悶響,0.05秒的秒殺讓這兩人連一聲慘叫都無法發出,近距離的射擊直接爆掉了他們的腦袋,腦漿迸濺,噴了楚喬滿身。 
楚喬厭惡地一腳踢開擋路的男人,迅速地打開浴室的門,雖然比預期多出兩個人,但是行動進行得仍舊非常順利,比原本估計節省了二十分鐘,足以讓她做一個簡單的清洗。 

※  ※  ※  ※  ※  ※  ※  ※  ※  ※  ※  ※ 

十五分鐘之後,一身軍法處黑色西裝的女子走出了軍法處的休息客房,她走在第二層外賓部的走廊裡,對著過往的第四監獄員工們和善地微笑。三分鐘之後,她從容地打開了第二層的大門,走了出去。 
夜風清涼,柔和地吹在臉上,楚喬走在第四監獄的地上一層大廳裡,周圍人來人往忙忙碌碌的都是國家的精銳軍人們。抬起手腕,離爆炸時間還有十秒鐘。 
楚喬神色不變地繼續走,一邊走一邊從一旁的報架上拿了一份昨天的報紙。 
十、九、八…… 
「五月十一日,我國內地又有一例感染了M1N1甲型病毒的患者在上京確診,目前,這已經是我國確診感染了此類病毒的第四十七人,港口和部分航班已經宣佈暫停,旅遊業遭受嚴重衝擊,股票下跌慘重,京滬大盤一片愁雲慘澹……」 
七、六、五…… 
「鑫華社報導:根據官方統計,墨西哥已確診感染M1N1甲型病毒的人數為六百八十九人,疑似感染病毒人數為一千二百七十二人,死亡人數六十八人,目前死亡人數仍在不受控制地攀升之中。西班牙確診感染人數三百五十二人,疑似人數五百六十一人,死亡人數九十七人。埃及……」 
四、三…… 
「M國衛聯社報導:經M國專家研究,懷疑此次M1N1甲型病毒是由Z國傳播而出,因為Z國的大地震破壞了大氣的均衡,引發病毒的滋生,Z國政府對於此次天災無法做到迅速有效的處理,致使傳染病迅速散播。M國政府有意在短期內拒絕和Z國的貿易往來,驅逐M國國內的Z國人,禁止Z國人入境,參謀議院已經召開緊急會議,相信很快就能有一個妥善的處理方法。」 
二、一、零! 
突然,整個大地猛烈地震動了起來,巨大的爆破聲衝擊耳膜,紅色的警報器尖銳長鳴,濃煙滾滾,火光迸現,整座第四監獄在這場爆炸中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濃煙迷眼,所有第四監獄的工作人員訓練有素地拿起了武器,井井有條地向著爆炸發生處奔去。楚喬滿身塵土,神色驚慌地一把拉住一名身著軍裝的男子的手臂,大聲叫道:「同志!出了什麼事?」 
男人看了眼楚喬身上狼藉一片的軍法處西裝,知道她不是第四監獄的人,一把扶住她,說道:「妳是軍法處的?妳先跟我來,我帶妳出去。」 
忙著護送其他部門同事的國家軍人根本不知道,此時自己手上扶著的,正是這場爆炸的始作俑者,不僅如此,還有十幾名「軍法處」的同志喪生在她的手上。 
跟著混亂的人群奔出大廳,正要繼續向前跑,兩人突然和一個慌忙奔進大廳的男子撞個正著! 
「啊!對不起,啊,是李上校!」男子扶住了對方,連忙抱歉說道。 
「裡面出了什麼事?」李陽緊鎖眉頭,目光向側一瞟,正好看到楚喬瞪大的雙眼,手指著楚喬,登時張大了嘴,「楚……」 
楚喬連忙打斷李陽的話,「你是來找我的吧?裡面發生了大爆炸,有話我們出去再說吧。」 
軍人一聽說道:「那我就不送兩位了,裡面不知道出了什麼狀況,我要趕快回去看看。」 
李陽點了點頭,見那名軍人走遠,一把拉住楚喬,沉聲說道:「怎麼回事?軍事法庭為什麼要審判妳?妳是怎麼逃出來的?」 
「M1N1病毒並不是天災,而是人禍。M、R、Y、F等十幾個西方國家高層都有牽涉,就連我國內部也有人利慾薰心地涉足其中。上次擒拿X組織,被X組織抓走的那些人質根本就不是人質,而是隱藏在各國軍事研究所的病毒專家,他們想要在全世界散播這種病毒,打擊敵對國家的經濟,並且在最後關頭由一家上市公司拿出防治M1N1型病毒的抗生素,謀取暴利。我的人拿到了他們犯罪證據,在這。」 
楚喬一邊說一邊拿出那台DV交到李陽的手裡,繼續說道:「這是上次小詩去東京擊殺X組織的高級領導,最後要帶回來的東西,就是我們內部的線人用生命換取的證據,可惜小詩死在東京街頭,這件事不了了之。此次M1N1甲型病毒的幕後主使之一,就是這個表面上盜賣人體器官,私底下秘密研製致命流行病毒的X組織。他們派人潛入我國,在高層叛國領導人的掩護下,偽裝軍法處同事,進入第四監獄偷走了我的證據,現在已經都被我除掉了。」 
李陽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說道:「妳是說,殺死小詩的人,就是……」 
「對!」楚喬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下令放棄○○三的人,就是隱藏在國家高層的敵國特務,也是他下令將我關在第四監獄,奪走各國的犯罪證據,企圖掩蓋他們的滔天罪行。」 
李陽仍舊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雙眉緊鎖,眼神漆黑憤怒,沉聲說道:「M國的炮彈專家今天還要到上京來參觀學習,京華部隊的錢參謀和我還做了那麼多的迎接工作,沒想到他們……」 
「你說什麼?」楚喬突然揚聲說道。 
李陽一愣,反問道:「什麼?」 
「你說M國的炮彈專家要來上京?」 
李陽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昨晚就到了。」 
楚喬面色大變,匆忙在他身上翻找道:「你有沒有帶導航偵測器?」 
「妳找那個幹嘛?」 
楚喬頓時大怒,厲聲道:「你有沒有帶?」 
「我怎麼會把那種東西帶在身上?」見楚喬面色焦急,李陽連忙說道:「妳跟我來,我知道哪裡有。」 
兩人上了一輛電動車,迅速在人來人往的戶外廣場上奔馳起來。兩分鐘之後,當楚喬看到偵測器上那不斷閃現的小紅點時,她只感覺整個腦袋一片空白。 
「這是怎麼回事?審判庭怎麼會有導彈定位儀?」 
「因為M國根本就不信任R國的X組織,他們害怕R國不能得手,將事情暴露出去,所以在審判庭內安裝了導彈定位儀,只要時間一到,炮彈就會發射,到時候整個第四監獄都會被夷為平地,包括證據,也包括我。」 
「那現在怎麼辦?我馬上通知特種部隊派兵增援,控制住M國的來使。」 
「來不及了。」楚喬面色深沉,沉聲說道:「馬上幫我準備一架直升機,然後將這個證據交到華司令的手上,全世界將要喪生在M1N1型病毒上的無數人命,都掌握在你手上,一定不能出半點差錯。」 
李陽神情一愣,遠處煙塵滾滾,人群躁動,他看著女子堅定的眼神和消瘦的臉孔,突然覺得內心一陣酸楚和震撼,許久,才堅定地沉聲說道:「我一定做到,楚喬,妳要保重!」 
「你也一樣。」 
說完,楚喬頭也不回地向著她之前千辛萬苦逃出的國家第四軍事監獄迅速地奔去。 
十分鐘之後,一架直升機從第四監獄的廣場上起飛,以極快的速度飛離第四監獄的上空,向著荒無人煙的城郊飛掠而去。 
坐在前往司令部的轎車上,李陽捧著導航偵測器,看著那個小紅點從第四軍事監獄內一點一點地移動,然後飛上上京郊外的上空。突然,巨大猛烈的爆炸聲從上空傳來,偵測器上的紅點瞬間消失,化作一個黑色的骷髏圖案。 
坐在車上的李陽沒有回頭,只是一行從不示人的眼淚,在黑暗中緩緩地流了下來。 
上京的夜,恢復一片寧靜。 


第一卷 大夏皇朝 

第一章皇家圍獵 
大夏發祥在衡水上游的紅川北岸,他們民風尚武,軍兵彪悍,自先祖開始,就過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式生活。夏地苦寒,生活環境限制了夏人的發展,又屢屢有犬戎叩關擾邊,千百年來,夏人在紅川以北這片艱苦的土地上艱難地生存著,直到培羅真煌的現世,建立了大夏政權,才使這個與天爭命的民族得到了喘息和發展。 
大夏的歷史,幾乎每一個字都以血淚鑄成。遊牧民族的天性使得他們和土地的關係淡泊,這在一定程度上也使他們在種族問題上相較於南方卞唐、東方懷宋更具有兼容並蓄的廣博姿態。幾百年來,夏人透過一場場戰爭,不斷向南移民,和異族雜居鬥爭,國土日益廣袤,與如今已經超過了擁有一千多年歷史的卞唐和商貿最為富饒的懷宋相比,已是西蒙大陸的第一軍事強國。 
水漲船高,巍然矗立在紅川平原上的京城真煌城,儼然成為了經濟政治中心,這裡商旅往來,繁華富饒,各國權貴、富豪商人,穿梭在九崴主街上,櫛比鱗次,極為熱鬧。 
清晨的第一聲長鐘奏響,聲音悠遠,雄渾浩蕩,城門在鐘聲中緩緩開啟,陽光普照,真煌城新的一天,再一次在帝國的鐵血秩序下,緩緩開始了。 
「駕!」 
一聲清厲的聲音突然響起,黑色的駿馬揚起雪白的馬蹄,踏在真煌城外的雪地上,雪花飛濺,蹄聲鏗鏘,將十多名隨從遠遠的甩在後面。 
「燕世子,你來晚了!」 
諸葛懷長笑一聲,驅馬上前,對著來人笑著說道。他聲音暖容,面若春風,一雙眼睛半瞇著,閃爍著精明的光,一身紫金銀線錦鯉華服,後披雪貂大裘,越發顯得風流倜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看起來卻有超絕的風華和出乎年齡的睿智。 
站在他身邊,還有四名少年,年紀小的只有十一二歲,大的也不過十三四,人人身著錦緞華服,背後隨從圍繞,面目英挺,器宇不凡。聽到他的聲音,齊齊轉過頭來,向著來人處看去。 
燕洵勒住馬韁,籲了一聲,寶馬驀然立起,響亮長嘶,然後穩穩的停在雪原上。燕洵一身深紫華服,後披雪白長裘,十三四歲的年紀,一雙深邃黑眸卻隱現幾分內斂光芒,看起來有超乎年齡的氣度,他朗笑一聲說道:「接到諸葛兄消息的時候八公主正在府上,想要脫身,實在有些困難,讓諸位久等了。」 
「原來是與佳人有約,看來是我們擾了燕世子的雅興才是。」一名松綠錦袍小公子走上前來,聲音還帶著軟軟的童音,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一雙眼睛彎彎的,好似狐狸一般,笑咪咪的說道。 
燕洵面色淡然,說道:「景小王爺說笑了,前日國宴上,若不是小王爺害我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盞,今日也不會有這般飛來的豔福,說起來,一切還是拜小王爺所賜。」 
小公子低低一笑,也不著惱,轉過頭去,對著一旁的另一名蒼青色袍子的少年說道:「沐允,看到了吧,我就說燕世子不會善罷甘休,鐵定會為這事和我理論的。」 
沐允微微揚眉:「這皇城底下吃過你苦頭的人還少嗎?燕世子是好脾氣,換了我,前日晚上就殺到你府上去了。」 
一名一身黑色錦袍的少年走上前來,腰間掛著一把明黃色的大弓,一看就是御用之物。燕洵似乎此時才注意到他一般,跳下馬來,恭敬的行禮道:「原來七殿下也在,請恕燕洵剛剛眼拙了。」 
趙徹斜著眼睛瞥了燕洵一眼,嘴角淡淡一牽,算是打過招呼,徑直對諸葛懷說道:「我和八弟晚飯時還要去尚書房,沒那麼多閒工夫。」 
諸葛懷笑道:「既然燕世子來了,咱們就開始吧。」 
景小王爺笑著拍手,「諸葛又找了什麼新鮮玩意,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趙玨說道:「我看那邊運來了一堆獸籠子,諸葛你不是找我們來打獵吧?那可沒什麼意思。」 
諸葛懷搖頭神秘的說道:「今天這個我可費了不少心思,保證不會讓你們失望。」說罷,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兩聲,聲音清脆,在蒼白的雪地上遠遠的迴蕩了起來。 
遠處用柵欄圍起來的空蕩圍場被打開,諸葛懷的隨從們牽著六輛大馬車走進圍場,每輛馬車上都放著一個巨大的籠子,上面用黑布蒙住,一絲不露,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東西。 
景小王爺感興趣的說道:「裡面裝了什麼?諸葛你就別再賣關子了。」 
諸葛懷一笑,對著遠處的隨從一揮手,只聽唰的一聲,所有的黑布被齊齊拽下,景小王爺呀了一聲,微微一愣,隨即就開心的笑了起來。 
只見那巨大的籠子裡裝著的,竟是一群年紀幼小,大約七八歲大的女童,每個籠子裡都各有二十人,人人只穿了一件粗布褂子,胸前的衣襟上好似囚犯一樣寫著大大的字,每一個籠子裡的字都各不相同,有沐、有景、有燕、有諸葛,趙徹和趙玨則以「徹」和「玨」字區分。那群孩子被關在黑籠子裡已久,突然見光,頓時都用手遮住了眼睛,驚慌失措的擠在一起,眼神驚恐,像一群膽小的兔子。 
諸葛懷笑道:「前陣子府裡來了一隊西域的胡人商隊,這個遊戲是他們教我的。待會兒我會叫人把她們通通放出來,並放出獸籠裡的狼,那些畜生已經被餓了三天,都紅了眼睛。我們可以射畜生,也可以射別人籠子裡的奴隸,一炷香之後,看看誰剩下的奴隸最多,誰就贏了。」 
景小王爺哈哈一笑,當先拍手道:「果然有點意思。」 
諸葛懷說道:「那就開始了,每人三十支箭。」說罷,轉過頭去對著一名下屬說道:「朱順,把人放出來。」 
下人們得到命令,將籠子裡的女童全趕下車,然後牽著馬車退出了圍場。孩子們瑟瑟發抖的站在原地,好似仍舊有籠子將她們困住一樣,動都不敢動一下。 
突然,只聽嗷嗚一聲咆哮,兩側的圍欄閘門被打開,二十多隻兇猛的惡狼登時衝進圍場,張開血盆大口,咆哮著就向孩子們衝去! 
巨大的驚呼聲登時響起,女童們齊齊尖叫,倉皇聚攏在一起,向著有人站立的方向奔跑而去。與此同時,圍欄外的利箭猛烈的向著圍欄裡飛射而去。只是,去向不是那些兇猛的惡狼,而是那些奔向自己的孩子。 
濃烈的血腥氣沖天而起,淒厲的慘叫聲和哀嚎聲響徹天際,利箭射穿了孩子們單薄的肩胛骨和胸腹,鮮血潺潺而出,在她們瘦小的身體上綻開一朵朵璀璨的紅花。狼群被血腥味刺激,更加兇猛彪悍,一隻通體藏青的野狼迅速跳起,一口咬斷了一個孩子的脖子,那孩子還沒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另一隻惡狼撕去了一條大腿,腦袋也被咬去了一半,白花花的腦漿和鮮血混合在一處,噴濺而出,灑在雪白的土地上。 
天地間一片混沌,劇烈的慘叫聲不絕於耳,肩膀上的疼痛無以復加,眼皮沉重好似千斤巨石,荊月兒小小的身體被利箭刺穿,狠狠的釘在地上,她的呼吸漸漸薄弱,好似已經死了,可是她的眉頭卻緊緊的皺在一起,越皺越緊。一隻兇狠的野狼緩緩的靠近,睜著閃爍著凶光的狼眼看著這個孩子,腥臭的口水越拖越長,答的一聲滴在孩子的臉頰上。 
然而,就在狼嘴要落下的那一刻,那個孩子的眼睛猛地睜開,雪亮如刀,沒有半分孩子應有的膽怯和軟弱。幾乎是本能的伸出手來,上下扳住了惡狼的上下顎,然後揚起頭來,一口咬住惡狼伸長的舌頭,用力一撕! 
尖銳的嚎叫聲登時響起,所有人都轉過頭去,看向那個眼神兇狠咬住狼舌的孩子,驚愕間,竟然忘記了射箭。 
趙徹最先反應過來,見那孩子身上大大的「徹」字,哈哈一笑,舉弓拉箭,嗖的一聲利箭就射在惡狼的咽喉上。 
野狼哀嚎一聲,倒在地上,圍場上的慘劇仍在繼續,其餘的狼追襲在其他女童的背後,遍地都是被撕裂的屍體和殘碎的斷肢,耳朵聽到的全是淒厲刺耳的慘叫和痛哭。荊月兒顫巍巍的站起身來,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像是被石化了一樣,小小的身體衣衫破碎,頭髮散亂,臉色蒼白,滿是血污,冷風呼啦啦的吹來,小小的她好像是一根孱弱的小草。 
嗖的一聲,一支利箭突然射來,荊月兒身形靈活的向後一跳,躲過了致命的一擊,但是人小力弱,還是被利箭射傷了小腿,鮮血頓時流了下來。 
景小王爺嘿嘿一笑,繼續搭箭,再一次射來。 
趙徹眉梢一挑,冷哼了一聲,彎弓搭箭,嗖的一聲射斷了景小王爺的箭矢。 
身後的惡狼如影隨形,腥臭氣味頓時襲上,荊月兒來不及查看受了傷的小腿,向著趙徹的方向就疾奔而去。 
就是這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經救了她兩次,頭腦恍惚間,她迅速的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然而,就在她剛剛上前兩步,一支利箭又射了過來,狠狠的釘在了她的腳前。孩子一愣,就停了下來,然後抬起頭來,皺著眉頭,不解的看向那個騎在棗紅色馬匹上的黑袍少年。 
趙徹輕蔑的冷哼一聲,眼角掃了她一眼,一箭射穿了另一名正在奔跑的女童的左胸,那女童慘叫一聲就倒在地上,背後大大的燕字被鮮血染紅,然後被惡狼迅速的撕破。 
時間無比急速,又無比緩慢。孩子站在原地,神情忡愣,突然,她抿緊嘴角,迅速的轉過身去,她的速度極快,受傷的小腿絲毫沒有影響到她身體的靈活度,一隻惡狼追在後面,猛地撲上前去,竟然被她在毫釐間逃了去。 
圍場的一角放著一堆木棍和餵馬的雜草,孩子撿起一根棍子,一轉身,將棍子重重的打在一隻偷襲的野狼腰上。 
惡狼嚎叫一聲,踉蹌的向一旁跳去,顯然受了重傷。 
「過來!都過來!」孩子大叫一聲,蹲下身子撿起兩塊石頭,劈啪的砸了起來,火星四濺,雜草呼啦一聲就燒了起來。孩子將棍子點燃,舉著火把,滿場的跑,驅散正在攻擊孩童的狼群,大聲叫道:「都過來!都過來!」 
所有孩童們大哭著向著荊月兒這邊跑來,她們通通都受了傷,有被狼咬傷的,更多的卻是箭傷。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剩下的已經不足二十人。 
狼群畏懼火,見荊月兒將孩子們護在中間,踟躕的不敢上前,牠們已經餓了很久,圍著孩子們轉了一會兒後,就紛紛回頭向著場中的屍體奔去,大肆地吞食起來。 
諸葛懷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突然輕聲道:「沒用的畜生。」搭箭就向野狼射去。 
利箭紛紛而上,狼群頓時遭到襲擊,一陣血腥的慘叫之後,狼群紛紛倒地,再無一隻存活。 
倖存的孩子們大喜,不顧滿身的傷痛,紛紛大聲歡呼了起來。 
然而,歡樂的氣氛有如電光石火,瞬間消失無蹤,因為又一波箭羽密集而來,射在她們小小的身體上。天朝貴胄們眼神銳利,手段狠辣,毫不容情的瞄準對方的孩子,嗜血奪命而去。 
一支利箭呼嘯而來,來勢驚人,嗖的一聲射穿一個孩子的腦袋,從右眼射入,穿透後腦,穩穩的停在荊月兒的鼻尖。白花花的腦漿濺了她一臉,孩子張大了嘴,手上仍舊拿著那根燃燒著的木棍,泥人一般的再不會動。孩子們的哭喊聲迴蕩在她的耳邊,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 
箭羽漸漸稀疏,景小王爺和沐允齊齊一笑,搭上弓箭,瞄準女童,迅猛的射了過來。 
趙徹眉頭一皺,驅馬上前,手摸箭壺,卻只剩下一支,他冷哼一聲,一把將箭羽折斷,雙雙搭在弓上,同時射出,手法妙到巔峰,登時就將景小王爺和沐允的弓箭打落。 
諸葛懷大笑一聲,叫道:「好箭法!」 
話音剛落,所有的慘叫聲全部止歇,北風掃過白地,血腥的味道充溢在空氣之中。猩紅一片的圍場之內,只剩下荊月兒一個孩子,她滿頭亂髮,中間夾著稻草,衣衫染血,面色蒼白,拄著一根木棍站在原地,神情木然的望著這邊,好像已經被嚇傻了。 
趙玨說道:「七哥好厲害,我已經沒箭了,看來今日是七哥大勝了。」 
景小王爺眉梢一挑,看了眼自己,又看了眼沐允,最後轉頭望向諸葛懷。 
諸葛懷笑咪咪的說道:「我早就沒箭了。」 
「燕世子不是還有嗎,時間還沒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沐允突然說道。 
所有人的目光登時全都轉到燕洵的身上,趙徹冷冷的看向燕洵,不疾不徐的說道:「燕世子總是能出其不意的給人驚喜。」 
一炷香的時間剛剛過去一半,所有人的箭羽都已經告罄,只有燕洵的箭壺裡,還插著一支雪白的翎羽箭。 
燕洵端坐在馬上,背脊直挺,劍眉星目,一身華服熨貼的穿在身上,越發顯得卓爾不群,英俊冷冽。他面色淡然,緩緩驅馬上前,拉滿弓箭,對準了那個圍場中央的孩子。 
長風呼嘯吹來,捲起了孩子破碎的衣衫和凌亂的頭髮,她年紀還很小,不過六七歲的樣子,營養不良、面黃肌瘦,像是一隻剛出生還沒長毛的小狼,手臂、脖頸、小腿全是傷痕,肩膀上的傷幾乎靠近心脈。她站在一片狼藉的修羅場中央,遍地的殘肢斷臂,遍地的屍體鮮血,血腥的臭味四處飄散,殘忍的力量像是絕望的驚魂,撕扯著孩子脆弱的眼球。 
一支閃動著嗜血寒芒的利箭緩緩對上孩子的咽喉,少年端坐在馬背上,眼神銳利,雙眉緊鎖,手臂上青筋迸現,慢慢的拉滿了弓。 
她已經避無可避,紛亂的念頭從腦海中呼嘯奔騰,許許多多的不解和疑惑在突如其來的屠殺面前全都塌了下去。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目光森冷,帶著冷冽的仇恨和厭惡,冷冷的看著那個正對著她的少年,毫無半點畏懼。 
那一天,是白蒼曆七七○年正月初四,真煌城的百姓們剛剛渡過了他們的新年,在真煌城外的皇家獵場上,她和他,第一次相遇。 
時間穿透了歷史的軌道,劃破了時空的閘門,將兩個原本不該觸碰的靈魂,擺在了同一個平台之上。 
燕洵眉頭輕蹙,手指略略一偏,鬆開了那支利箭。 
長箭呼嘯而去,帶動空氣裡的寒風,發出嗖嗖的聲響,所有人的視線全都凝聚其上,向著那個站在原地的孩子望去。 
唰的一聲,一道血線頓時拉長,利箭擦過孩子的脖頸,瞬間劃出一道血痕。孩子身形微微一晃,踉蹌了兩步,卻仍舊站在原地。 
「哈哈!恭喜七哥!」趙玨大聲笑道。 
趙徹輕蔑的看了燕洵一眼,冷笑道:「燕世子終日埋首於歌舞詩詞,怕是已經忘了趙家的先祖是如何拿箭的吧。」 
燕洵放下長弓,轉過頭來,淡淡說道:「趙家的先祖如何拿箭,有趙家的子孫記著就好,燕洵不敢越俎代庖。」 
諸葛懷笑道:「如此一來,今日的彩頭就歸七殿下了,我府中已設下宴席,諸位一同去喝杯水酒吧!」 
眾人答應,齊齊上馬,好似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遊戲。 
大風呼嘯而過,捲起眾人獵獵翻飛的大裘披風,空曠的雪原之上腥風遍佈,遠遠的,燕洵回過頭來,見那滿身血污的孩子仍舊站在曠野上,眼神深沉的向著這邊望來,久久一動不動。 


第二章 含血吞齒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北風呼嘯吹過,凜冽寒峭,刺入骨髓,大風捲起紛紛揚揚的白雪,漫天嗚咽著,像是發了瘋的怪獸。 
諸葛家的下人們正在打掃圍場,他們將那些幼小的屍體用鐵鍬鏟起,然後一拋,就扔在了馬車上。不遠處已經挖好了一個不大的陷坑,蒿草在劈哩啪啦的燃著,發出濃濃的白煙,那是用來掩埋這些孩子的,連同那些嗜血的畜生,也一同埋葬。這些草芥般的性命,就好比一顆顆皮球,有錢的主人們只玩了一次就膩了,於是,就統統扔掉。 
荊月兒披著一條破碎的麻袋,很安靜的垂著頭,靠著籠子靜靜的坐著。她受了很重的傷,即使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也未必做得到默不作聲的忍耐,諸葛家的下人們以為她或許就要死了,可是來看了很多次,卻仍見那孩子的胸脯在輕輕的起伏,他們知道,那是在呼吸,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在支撐著這個眼看就要死了的孩子,讓她繼續活著。於是,他們沒將她扔進亂葬坑,而是在離去的時候,又將她裝進了籠子裡。 
之前看起來擁擠不堪的籠子此刻看起來有些空曠,孩子們全都死了,只剩下一個。下人們在感嘆這孩子好運氣的同時,卻忍不住悄悄的探過頭去,小心的打量她幾眼。 
即便說不出,但是他們還是敏銳的察覺到,這個孩子較之前來的時候,有什麼不一樣了。 

※  ※  ※  ※  ※  ※  ※  ※  ※  ※  ※  ※ 

真煌城城門大開,諸葛家在大夏擁有極大的勢力和地位,守城的護軍很是恭敬的查看了他們的腰牌,然後就點頭哈腰的目送他們而去。 
荊月兒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一直在晃動,她頭也不抬毫無半點知覺,今日的日頭很大,但是風卻很冷,打在她單薄的衣衫上,刀子刮過一般的疼。 
拐過九崴主街,就是內城的紫薇廣場,這是以大夏的開國國母紫薇皇后的名字命名的,四百年來,已經成為大夏的聖地,庶人經過需對著廣場中央的紫薇宮殿三拜九叩,以示尊崇。 
諸葛家的下人們紛紛下車,一絲不苟的對著宮殿叩首。 
這時,高昂的馬嘶聲突然響起,一道清淡的嗓音在前方緩緩說道:「你們是哪家的下人,怎麼擋在路中央?」 
朱順連忙起身,見了來人,頓失趾高氣昂的神氣,連忙低眉垂首的恭敬說道:「原來是舒燁公子,我們這就給公子讓路。」 
諸葛家的車隊連忙閃開,讓出一條路來,馬蹄聲漸近,經過荊月兒身邊的時候,馬上的男子突然咦了一聲,隨即就停了下來。 
「你們遭到狼襲了嗎?」 
朱順一愣,連忙答道:「回公子的話,沒有,這只是一個奴隸,不礙事的。」 
魏舒燁沒有理會朱順,只是盯著籠子裡的月兒,緩緩的彎下了腰,和善的說道:「孩子,妳抬起頭來。」 
唰的一聲,一道鞭影突然而至,穿過籠子一下就狠狠的抽在荊月兒的身上。荊月兒渾身一震,頓時揚起頭來,向鞭子的來處望去。 
「你幹什麼?」魏舒燁眉梢一挑,側頭沉聲說道。 
朱順頓時有些害怕,連忙解釋道:「小的見這奴隸大膽,竟敢不回公子的話……」 
「你叫朱順對嗎?」 
軟軟的聲音突然響起,雖然稚弱,但卻透著一絲無法忽視的冰冷。朱順和魏舒燁都奇怪的轉過頭去,看著這個剛剛挨了打的孩子。朱順瞠目結舌,支支吾吾地問道:「妳,妳說什麼?」 
荊月兒臉蛋小小的,滿滿血污,一雙大眼黑白分明,越發顯得靈秀。她沉靜的重複道:「我剛剛聽別人叫你朱順,這是你的名字,對吧?」 
「對,怎麼了?」朱順緩緩皺起眉來。 
「沒什麼。」孩子搖了搖頭,伸出一隻烏黑的小手,輕輕的捂上剛剛挨了鞭子的手臂,點頭說道:「我記住了。」 
朱順頓時大怒,剛想說話,魏舒燁卻當先笑了起來,他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姿挺拔,瀟灑磊落,一身月白長袍,上面繡著層層的祥雲,既雍容華貴又不顯張揚。他上下打量著荊月兒,最後笑著說道:「孩子,可不可以告訴我妳的名字。」 
月兒看了魏舒燁兩眼,隨即搖了搖頭,聲音仍舊帶著幾分奶氣,但是眼神卻極盡鄭重,看起來有些滑稽。只聽她認真的說道:「等我有一天不用在籠子仰視你的時候,再告訴你。」 
魏舒燁聞言眼睛頓時彎了起來,他回頭對朱順笑著說道:「這個小奴隸是我的朋友了,你可不要欺負她。」 
朱順斜著眼睛看了荊月兒一眼,就點頭答應。 
「小姑娘,我等著妳告訴我妳名字的那一天。在這之前,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荊月兒點了點頭,魏舒燁溫和一笑,驅馬就離開了紫薇廣場。朱順面色難看的命令眾人繼續走,半晌的功夫,就到了諸葛府。 
諸葛家占地極廣,從後門進入,朱順就將荊月兒交給兩個雜役,吩咐了幾句,冷冷的看了荊月兒一眼,就轉身離去。 
喀嚓一聲,雜役打開了一間房門的鎖,荊月兒就被一把推了進去,還沒等她爬起身子,房門就已經被緊緊的鎖上。 
四下一片漆黑,角落裡堆積著大捆的柴火,還能聽到老鼠倉皇爬過的窸窣聲。孩子並沒有驚慌失措的叫喊,她坐在屋子中央,脫下肩上披著的破碎麻袋,用牙齒咬住,然後用力的撕成一塊塊布條,認真的包紮起身上的傷口,手法竟是出奇的熟練。 
這麼長的時間,足以讓一個合格的特工穩定下來,以正常的思維和情緒來面對任何事情,哪怕,你所要面對的情況是那樣的匪夷所思。 
的確,此時的荊月兒,正是為國捐軀的十一處副指揮官楚喬少校,命運在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不可思議,一個深淵之下並不一定都隱藏著死亡,也許,會是另一段生命的開始。 
楚喬舉起手來,借著外面的光,看著這隻小小的手掌,一絲悲戚緩緩升上心頭。只是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為自己悲哀,還是為這個可憐的孩子。 
「這裡沒有人了,我可以允許自己難過和害怕,但是,一定要將時間壓縮到最短。」 
孩子低聲緩緩的說道,眼淚慢慢的流了下來,滑過她尖瘦烏黑的小臉,她抱著膝,緩緩的垂下頭去,將臉孔埋在雙臂之間,無聲的,但背脊卻漸漸的顫抖了起來。 
這是楚喬來到大夏王朝的第一個晚上,在諸葛府冰冷透風的柴房裡,她第一次因為軟弱和害怕,失措地流下了眼淚。她給自己一個時辰的時間去詛咒命運、去緬懷過去、去擔憂前程和去適應新的生活。一個時辰過去之後,她就不再是十一處的超級指揮官楚喬了,而是這個一無所有、幼小無助的小女奴,要在這個毫無人道、嗜血無序的鐵血王朝裡艱難的求存。 
命運將她推進了一個泥淖,她跟自己說,她要爬出來。 
糟糕的處境完全不給她任何自怨自艾和痛苦擔憂的機會,如果不振作起來,她可能活不過這個晚上。 
她伸出黑漆漆的小手,撿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起字來。 
朱順、諸葛、景、沐、玨、徹。 
寫到這裡,她緩緩的皺起了眉頭,外面已經黑了下來,別院的絲竹聲遠遠的傳了過來,其中還夾雜著歌舞妓女的浪笑。默默的回想了很久,她終於寫下了最後一個字:燕。 
觥籌交錯的諸葛大廳之中,燕洵的右眼突然猛地跳了一下,他皺起好看的眉頭,緩緩的轉過頭去,向著漆黑的夜色,深深的望去。 
夜色漆黑,寒鴉高飛,這渾濁醜陋的王朝,已經從裡面腐爛了。 
舊的一切註定要毀去,讓新的秩序在灰燼中重生。

小說house系列《11處特工皇妃》全六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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