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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絕境求生

蘇容卿的心像是被人緊緊揪住,透不過氣來,冰涼的秋風打在臉上,寒意直透心底。

眼前的路似乎沒有盡頭,她停不下,只有拼了命的奔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呼哧呼哧的喘著氣,身體就像是一個破敗的風箱,哧哧的漏著風。

終於,一扇深紅色如意門出現在眼前,她停下腳步,門應聲而開,忐忑不安踏進。

一座四合院,院中有一棵粗壯的槐樹,在一枝伸展出來的樹幹上,拴著一架秋千,那秋千正隨風輕輕搖動,像是在向她招著手。

砰的一聲,雕著喜鵲登梅纏枝花紋的房門被她推開,房間裡光線昏暗,她什麼都看不清,卻熟練的繞過畫著殘春落花的屏風。

隨即額頭一痛,撞上了什麼東西,她抬頭看去,一雙褐紅色繡著粉白梨花的繡花鞋,懸在空中輕輕晃動⋯⋯

蘇容卿驚叫一聲,猛的睜開眼。

橘紅的日光透過窗櫺照射進來,光束中灰塵靜靜飛舞著,耳邊依舊是庵中木魚聲聲不歇。

又是這個夢!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劇情,已經連續半年出現在她的夢裡,夢中的景象異常真實,那個女人那雙鞋⋯⋯她沒有半點頭緒,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難道和她有關?或是什麼預示?

她煩躁的掀開被子,赤腳踏在冰涼的地上,走到桌前提起茶壺,卻發現壺中空空如也。

「八小姐。」房門被人推開,丫鬟明蘭端著銅盆走進來,「方才緣慈師太過來說今天庵裡來了貴客,讓我們不要去前頭,免得驚擾到貴客。」說完將盆放在架子上,轉過身來,發現蘇容卿光著腳站在地上,她一驚忙過去扶住蘇容卿,「您身體還沒好呢,怎麼能赤著腳!」

「我沒事。」蘇容卿任由她拉著坐在床上,「是什麼人來,這麼大陣仗?」

「奴婢也不知道,不過庵裡的幾位師太都去了。」明蘭蹲下來一邊幫蘇容卿穿襪子,一邊憤憤不平的道:「竟怕咱們驚擾了貴客,在永平府,誰家比得上咱們蘇府?」

她們小姐可是平恩伯府的嫡小姐,在永平府誰能越得過小姐去?

「說這些做什麼?」

身分高貴又如何,還不是被棄在這深山庵廟中,現在對於她們來說,身分才是最大的累贅。

「奴婢錯了。」

蘇容卿暗嘆一聲,站起來將放在床上的一件褪了色的蔥綠夾襖穿上,襖子的袖口已有些破損,寒酸的縮在手腕上。

明蘭看得一陣心疼,「小姐的衣服又短了。」

不是衣服短了,是她的個子長了,才十三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

明蘭看著蘇容卿,清瘦的瓜子臉,柳眉杏眼如水般清澈,鼻梁秀挺菱唇微翹,微笑時腮邊的兩個梨渦透著一絲俏皮,此時正低頭繫著盤扣,一截雪白的玉頸在淡綠的領口若隱若現,宛若初春樹梢上盛開的梨花,搖搖欲墜我見猶憐,忍不住憐惜道:「小姐,您又瘦了!」

每日青菜豆腐,她們還好,就是苦了小姐,病了半年還日日跟著她們吃這些東西。

「瘦點好。」蘇容卿笑著推開窗戶,神清氣爽的看著遠處竹林美景,她倒是覺得這裡很好,依山傍水,鳥語花香,每日清閒度日,比起她前世為生計奔波的日子,實在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明蘭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也就是小姐心態好,若是換作旁人,在這裡一住半年,哪裡受得了。

「小姐。」忽然,虛掩著的房門被人推開,明期風塵僕僕的進來。

明蘭一見她回來,立刻笑道:「我正擔心妳呢,路上還順利吧?」說完,過去接了明期手裡提著的包袱。

「挺順利的。」

「累了吧!」蘇容卿發現明期身上滿是濕漉漉的晨霧水氣,「有話待會兒再說,先去梳洗。」明期幾天前回了永平府,說好今天早上回來的。

明期卻沒有馬上應聲,猶豫了一下,決定先把事情說了。

明蘭察覺到她神色不對,忙拉著她,暗暗打眼色,「還是聽小姐的,先去梳洗,換件衣服。」

明期怔愣一下,沒再堅持垂著頭出了門。

待蘇容卿就著冷粥吃了顆饅頭後,明期換了身衣裳,跟在明蘭身後進來,兩個人都是垂頭喪氣的,尤其是明蘭眼睛還紅紅的。

「趕了幾天的路,先吃早飯吧!」蘇容卿只當沒看見,招呼兩人坐下。

明蘭和明期互看一眼坐了下來,默默的把碗裡的粥喝完。

放下碗筷後,明期就砰的一聲跪在蘇容卿面前。

「這是怎麼了!?」蘇容卿一驚。

明期低著頭滿臉的愧疚,明蘭更是嚶嚶的哭了起來。

蘇容卿眉頭輕蹙,不悅道:「哭什麼?好好說話。」

明期抬起頭,擔憂的看著蘇容卿,「小姐,奴婢說出來,您可不要太傷心。」

傷心什麼?是太夫人過世了,還是她的父親蘇茂源沒了?蘇容卿平靜的點了點頭。

「是孔家⋯⋯」明期說著,小小的拳頭攥緊了,「孔家可能要退親了。」

「退親?」孔家是蘇容卿母親周氏在世時給她定的親事,說好待她及笄時便成親,如今還差兩年,倒是沒有想到孔家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退婚。

「嗯,知道了。」蘇容卿語氣淡淡的,臉上也沒有明期所預想的悲痛欲絕。

明期不可思議的看著蘇容卿,「小姐,您不傷心?」

蘇容卿失笑,「傷心有用?」

半年前,蘇容卿因病不治,被送到九蓮庵來養病,說好待病好了就接她回去,可是三個月前緣慈師太就往蘇府裡遞了信,說她已然痊癒,可府裡卻沒有半點接她回去的意思。

事情已經很明白,蘇府不想將她這個尷尬的嫡女接回去。現在又被孔家退親,她的名譽必定受損,將來再談婚事又難上一層。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孔家的婚事無疑是她們最後一根的救命稻草了。

如今稻草斷了,等待她們的可想而知,所以明蘭和明期對孔家退親才會如此的氣憤又絕望。

「應該還有別的事吧?」孔家敢在這個時候退親,事情絕不會這麼簡單。

小姐怎麼知道還有別的事?明期驚詫,卻不敢隱瞞,「是還有件事。」

「那就一起說了吧!」

明期被蘇容卿的表現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姐怎麼這麼平靜?要知道,若是不能回府,她們就只能待在這九蓮庵裡,直到老死了!

蘇容卿敲了敲桌面,發出咚咚聲響。

明期頓時回神,「奴婢還聽說,孔府退了小姐的婚事後,還是會和蘇府聯姻。」

「蘇容玉?」她雖沒有親眼見過,但腦海中卻立刻浮現出蘇容玉掩面而笑的嬌媚模樣。

明期點頭不迭,「奴婢確實聽說孔家要求娶六小姐。」

蘇容卿嘲諷一笑,果然如此,高門大戶之間利益糾纏,盤根錯節,輕易不敢互相得罪。況且孔府在永平雖是望族,可與平恩伯蘇氏相比還是略遜一籌,若無蘇府同意,他們怎麼敢提退親?所以孔府退親之事,必然是兩府商量好的結果,是得到蘇府的人默許和首肯的,甚至根本就是他們授意的。

退了嫡女,嫁庶女!看來,她真的成為蘇府的棄子了。

「肯定是柳姨娘使的壞!」明蘭咬著牙,眼底露出不甘來,「退了您娶六小姐,這件事也只有柳姨娘能想得出來。」她氣憤難平的抹著眼淚,「想當初先夫人還在世時對她那麼好,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蘇容卿的母親周氏,當年因生她難產而死,蘇茂源並沒有將柳姨娘扶正,而是續弦出身書香門第的廖氏。

明期也點著頭,她雖不曾在府裡待過,可這幾個月來來回回進府,她多少也聽說了一些,「老爺現在對她言聽計從,都快和二夫人平起平坐了。」儼然就是半個主母了。

「說什麼傻話呢!」蘇容卿一邊將跪著的明期拉起來,一邊拿帕子給她擦眼淚,「柳姨娘再能耐,也越不過太夫人、二夫人去,這件事不是妳們想的這麼簡單。」

「小姐的意思是⋯⋯」明蘭臉色一變,難以置信的道:「太夫人和二夫人也默許了?」

蘇容卿點了點頭,「柳姨娘向來聰明,做事滴水不漏,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可能一肩挑,定要拉著太夫人和二夫人做靠山的。」

只是按照常理,蘇府大可不必如此對她,只要先將她困在庵裡兩年,然後再將她接回去,一副嫁妝打發嫁了不就成了,何必要多此一舉?

他們就不擔心,她拼著名聲不要也要回去鬧上一鬧,到時候蘇府可是面子裡子都丟盡了!

還有孔府,為什麼冒著這樣的風險?即便他們不在乎蘇容玉庶出的身分,可是一旦她回去將事情捅破,他們百年的聲譽可就抹上汙點了。

電光石火間,蘇容卿想到了一種可能,她臉色沉沉的看著明期,「妳回府時,見過什麼人?他們都在做什麼?又和妳說過什麼?妳一一說與我聽。」

明期不知道為什麼蘇容卿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她不敢怠慢,仔細回想回府後的一切,「奴婢進側門時,先是遇到了守門的黃婆子,黃婆子正拿著牙籤剔牙,見到奴婢時只瞥了奴婢一眼,譏笑了一聲。奴婢又去慈安堂拜見太夫人,代扇姐姐說太夫人身體有些不適正在歇息,讓我去夫人那邊,奴婢就磕了頭去夫人那邊了⋯⋯」明期想到回府裡時受到的冷眼和漠視,心裡就一陣陣的氣悶,「正院還沒進去,就被胡媽媽半推半哄的推回了後院,說夫人這幾天正忙著太夫人壽宴的事,沒空見我。奴婢只得去求柳姨娘⋯⋯」

蘇容卿的心越聽越沉,「然後呢?妳可見著柳姨娘了?」

「沒有,奴婢只見到管媽媽了,管媽媽說柳姨娘正在和六小姐說話,然後她就丟了半吊錢給奴婢,讓奴婢趁著天早快些回來。」原來的月例是五兩,這次卻只給她半吊錢!

果然是這樣!蘇容卿搓著手在房裡來回的走著,她被丟在庵廟,可並沒有死,她是活生生的人,不管是九蓮庵還是永平府中,是有很多人知道她在這裡養病的,如此情況之下,不管是落井下石的孔府,還是李代桃僵的蘇府,對她都是理虧的。太夫人在京城住了幾十年,雖為繼室,但做慣了伯公夫人,向來最注重臉面和家族名聲的,她的兒子蘇茂源雖未承爵可也是五品同知。

即便不在乎她,可也得防著她狗急跳牆鬧出什麼事來才對。

如果是這樣,那麼明期回府後,他們的態度就應該是安撫為主,至少要穩住她,等一切塵埃落定再冷落她不遲。可是為什麼蘇府的人對她卻是這種態度?彷彿並不在乎她會怎麼樣,或者說,根本就當她已經不存在了。

只有一個解釋。

「小姐,您怎麼了?」明期和明蘭對視一眼,兩人心裡都惶恐起來,自半年前小姐在一次嘔血暈倒後醒來,性格就變得沉穩起來,從不發脾氣,也很少見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有些不安但更多的是驚疑!

小姐到底想到了什麼,竟讓她臉色變得這樣難看?

「明蘭,我娘是不是給我留了嫁妝?」

「好像是。」明蘭也不確定,她一進府就跟著小姐到這裡來了,當時小姐已經病得神智不清,以前身邊服侍的幾個丫鬟,賣的賣,死的死,就連身邊的奶娘也被送到莊子裡,聽說也病逝了,所以蘇容卿以前的事情,她也只是聽說,具體有沒有並不能確定。

蘇容卿腦海中飛快的轉起來,原主的記憶她承了七、八成,如果她沒有記錯,周氏可是京城永定伯府的嫡出小姐,當初嫁給蘇茂源時,嫁妝足足抬了六十六臺,若能拿到周氏的嫁妝⋯⋯

「明期,妳再回去打聽打聽,弄清楚嫁妝還在不在?若是在,如今在誰手中收著?弄清楚孔府什麼時候退親?」她必須趕在孔府退親前回去。

明蘭臉色微變,緊張的看著蘇容卿,「小姐,您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明蘭聽著就滿臉的驚惶,不安的道:「那些嫁妝即便還在,他們也不會給您的吧?」

不管是太夫人,還是二夫人,甚至是二老爺,若真的對小姐有心,又怎麼會這般無情。這樣的情況之下,小姐要想將先夫人的嫁妝拿出來,談何容易。

蘇容卿未出聲,視線落在明期身上。

明期慎重的點了頭,「那奴婢今天就下山去。」

明蘭依舊不放心,她怕蘇容卿知道嫁妝的下落後,真的和蘇家翻臉,到時候失去蘇家庇佑的小姐,該何去何從?

在這個世上,即便女子有錢那又能如何,沒有家族庇佑這一生都要低人一等,更沒有人願意娶這樣的女子,那她們小姐這輩子可就算毀了!

「小姐。」明蘭撲通一聲在蘇容卿面前跪下,「奴婢不知道您要做什麼,可是您不能和府裡鬧翻了,現在即便沒了親事,可您還是蘇家的八小姐,若撕破臉⋯⋯」就什麼都不是了,她不敢往下說,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蘇容卿嘆了口氣,她理解明蘭的擔憂,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女子就該待在後宅,繡繡花,彈彈琴,做個溫婉淑女,然後再聽長輩之言覓一良緣,繼續待在後宅,相夫教子,安分守己的過一輩子。

她將明蘭扶起來,無奈的道:「明蘭,妳知道為什麼明期回府後,受到了那樣的待遇嗎?」

明蘭抹著眼淚,搖了搖頭,難道不是府中不喜小姐才會如此嗎?

蘇容卿想到前世的種種,半年前,她去地方法院遞交一份訴狀,途中卻遭到一輛闖紅燈的大卡車攔腰撞上,她腦中最後停留的畫面便是車子翻滾,碎裂的擋風玻璃上,倒映著自己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等醒來時,她就成了蘇容卿!

蘇容卿的身體很差,她足足養了半年,才恢復成現在的模樣。

這半年來,她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床上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每日看著窗前花開花謝,聽著竹林沙沙,她想著如果能就此不回蘇府,不要那高人一等的身分,只要能有幾畝地一戶院落,日子窮些無妨,只求悠閒自在就行。

現在看來,那些人可能連這樣的日子也不會讓她過。

蘇容卿嘲諷一笑,「若我猜的沒錯,在孔府正式提出退親以前,我的死訊就會傳遍永平府。」他們顧忌臉面,怎麼會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齷齪,這件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只有她死!

如此,所有人的臉面都全了。

明蘭砰的一聲癱坐在地上,搖著頭喃喃的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幾個婆子按著她們三人朝她們嘴裡灌藥的場景,不禁打了個寒顫。

明期臉上的血色也褪盡了,難以置信的道:「小姐,這是真的嗎?」

蘇容卿點了點頭,臉色沉凝,「若我料的不錯,用不了幾天外面就會傳出我的死訊。」

「那,那我們怎麼辦?」明蘭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小姐,我們去求求孔夫人吧!先夫人在世時,和孔夫人關係頗近,我們去求求她,讓她不要退親。」

蘇容卿站在窗前,看著遠處竹林隨風搖動,嘆道:「若孔夫人真念舊情,孔家又怎麼會退親?」

孔家願意退嫡女求庶女,必定是得了蘇家莫大的好處,孔夫人是孔家的主母,比起早已疏淡的友情,當然是自家的利益更加重要。

現在沒有人能幫她們,只能靠自己!

「明期,妳不要耽誤,吃過午飯就下山。明蘭,我們還有多少錢?」

明蘭苦澀的回道:「還有二兩銀子,加上明期這次帶回來的半吊錢。」

可真是窮途末路啊!蘇容卿忍不住嘆氣,想起她前世出身貧寒,歷經種種磨難,靠自己讀完大學,進入一家中型法律事務所,做了個小律師,賺的錢雖只能糊口,但卻覺得有奔頭,因為她知道,只要她健康的活著,就一定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

可是現在呢?她無奈的搖搖頭,雖出身高門,卻反而不如前世。

「都給明期吧!」蘇容卿說完,對明期叮囑道:「回去請守門的婆子嗤嗤酒,妳向來機靈又無所求,她們必定不會防著妳的,府裡的事情瞞上不瞞下,尤其是先夫人的事情,她們肯定知道。」

新舊主母更迭,小道八卦必定很多,尤其是嫁妝這樣敏感的事情,肯定有很多人盯著的。

「奴婢記住了。」

蘇容卿頷首,正要說話,忽然窗外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臉色一變急忙走到窗戶邊伸頭去看,可外面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難道是她聽錯了?

「怎麼了?」明蘭也探頭過來,疑惑的看著蘇容卿。

「沒事,可能是我聽錯了。」蘇容卿擺擺手,繼續叮囑明期,「妳回去後,若是她們問起來,只說受了我的吩咐,想要給太夫人和夫人請安磕頭,別的事一概不要提,只當不知道。」

「奴婢曉得了。」明期點著頭,想了想問道:「要不要偷偷去見見岑姨娘?」

蘇茂源一共兩房妾室,柳姨娘先一年進門,但岑姨娘卻先有子嗣,可因她性子木訥沉悶向來不得蘇茂源喜愛,所以即便育有一兒一女,在府中的地位依舊不如八面玲瓏又有得力娘家做靠山的柳姨娘。

在蘇府裡,若說曾有人照拂過蘇容卿,那便只有岑姨娘母子三人。

「不用了,他們在府裡過得也不易。」蘇容卿不想給別人添麻煩,「再說,這件事他們也幫不上忙!」

明期點頭應是沒有再說話。

這時庵裡的鐘聲響了起來,明蘭擦乾了眼淚,「開膳了,奴婢去前頭領飯。」她們沒有小灶,每日跟著庵中的師父們一起吃。

不一會兒明蘭提著食盒回來,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小姐,今天庵裡加菜了。」

「是嘛!」蘇容卿挑了挑眉,打開食盒,看到裡面放著的芹菜炒豆干、香煎板豆腐、涼拌乾蕨菜、菜包子和還有一碗飄著雞蛋花的湯,「看來我們是托了貴人的福了。」

「嗯。」明蘭將菜擺在桌上,想到前面的熱鬧,「好像是來做法事的,奴婢瞄了一眼前院的馬車,上頭刻著遼字,好像不是永平府的。」

「這裡離遼東不遠,孤竹山又盛名遠播,不算稀奇。趕緊坐下吃吧,明期一會兒還要趕路呢!」

她們這些日子相依為命,蘇容卿又要求不分主僕尊卑,明蘭與明期就雙雙坐了下來,因各自心中都裝著事,三人沉默的吃完午飯。

下午,明期去前院和緣慈師太打了招呼便下山了,山下有租賃用的馬車,十個銅板去一趟永平,幾個人擠在一個車廂裡,要坐上一天才能進城。

明蘭送走明期,想起她們現在的處境,心裡憋悶得慌,就拿著針線坐在門前,低著頭納鞋底。

蘇容卿則拿著一本從緣慈師太那邊借來的《大夏律例》翻讀著,她想知道,女子可否能獨自開府,重新申辦身分文牒?

只是翻看完,她大失所望,大夏開朝二十一年,竟無相關律法規定!

看來在這個朝代,根本沒有人想過會有女子自立門戶。

她嘆了口氣,將書丟在桌上,開門走了出去。

現在她就像一個身強力壯的人,被綁住了手腳,即便有很多的法子,可卻是無能為力,在這裡,女人的地位低得令人心寒,即便有辦法拿到周氏的嫁妝,可想離家獨自生活,卻比登天還難。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古代女人一旦在家中無法站住腳,或者被家人攆出門,就只能去庵廟裡當尼姑了。因為在這樣的社會,女人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

蘇容卿折了根竹枝在手裡,輕輕揮掃著地上的枯葉,餘光瞥見負責看守她的兩個婆子。

她所住的院子,位在九蓮庵最偏僻的角落裡,白天都有粗使婆子把守,婆子並不限制明蘭、明期,唯獨她不能下山離開。

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身後明蘭拿著披風走了過來,「小姐,外面風大,您還是回屋吧!」滿面憂色幫蘇容卿披上披風,也低嘆一聲,「也不知道明期路上順不順利?」

明蘭和明期今年才不過十二歲,遇到這樣的事情,難免心裡害怕,蘇容卿牽著她的手,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不會有事的。」

蘇容卿語氣沉穩,有種讓人莫名的心安,明蘭低聲應是,心裡的擔憂略鬆了鬆,兩人沒有再說話,回去小院中。

蘇容卿脫了披風坐在凳子上,視線落在她走前放在桌面上的《大夏律例》,隨即目光一頓,又轉頭去看她睡的那張床,臉色微微一變。

明蘭也發現異樣,驚叫一聲,「小姐,有人進來過!」快步走到床邊,指著被子,「奴婢早上疊被子時,芙蓉補丁是朝外的⋯⋯」說著,聲音因為緊張而開始發顫。

「嗯。」蘇容卿掃視房裡一圈,房間裡除了床和桌椅,就只有一個衣櫃和兩個不大的紅木箱,再沒有多餘的東西。

看來中午聽到的腳步並非是聽錯了,只是對方進她房間做什麼?

蘇容卿走到窗前看了看,並沒有腳印,小聲吩咐明蘭,「檢查一下有沒有少了什麼東西?」她來庵廟因是養病,所以除了衣服被褥外,身無長物。

明蘭立刻打開箱籠和櫃子,仔細檢查一遍,搖著頭滿臉的疑惑的道:「好像只是翻了翻。」又拿了一個小匣子出來,裡面放了一支銀燒藍蝴蝶簪子。

是蘇容卿的大哥蘇岷三年前離家出走時,送給她的,更是房裡唯一值錢的東西。

對方沒有拿走,那是不是說明,他不是來偷東西的?

蘇容卿變了臉色,她不怕小賊,那些人防著便可,可若是有心人惦記著她,那就不得不防。

她走過去,將簪子拿在手中,眸光一冷。

「要不要告訴師太?」明蘭臉色發白,這一整天她心裡都極度恐慌不安,現在又發生這樣的事情,若非有蘇容卿的鎮定,她幾乎要崩潰了。

蘇容卿把玩著髮簪,沉著的搖了搖頭,「不要。」今天庵中守衛森嚴,對方卻在這個時候出現,若不是武藝高強者,便是庵中能隨意走動的人,所以這件事即便告訴了緣慈師太,她也查不出什麼來。

她什麼都沒有丟,還如此興師動眾,反而有無事生非之嫌,甚至節外生枝。

「別胡思亂想。」蘇容卿安慰著明蘭,「不管對方什麼目的,房間他也翻過了,想必也知道我們現在的境況,應該不會再來的。」

明蘭點點頭,「那奴婢去取晚膳了。」

「去吧!」蘇容卿走到床邊坐下,把所有可能性想了一遍,並將那支蝴蝶簪子放在枕頭底下。

吃過晚飯,她又看了好一會兒書才熄燈睡覺,只是夜半時分,隱隱約約的喧譁聲令她從睡夢中驚醒。

這麼晚了會有什麼事?她起身走到窗前聽了一會兒,前院傳來的喧譁聲越來越大,但卻聽不清內容。

事不關己,她回身到桌邊提壺想倒杯水,忽然鼻尖一動,神色微變,空氣中竟飄蕩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怎麼會有血腥味?電光石火間她腳步飛快的朝門口而去,「明蘭!」急喊一聲,手已經搭上了門閂。

就在這時,一隻冰涼卻力道強勁的手,毫無預兆的落在她的脖頸上,瞬間將她提起,雙腳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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